从城门口到公主府的路上,江子熙一直打量着并行的宋隽和赵徵。
这两个人都是差不多的性子,人前笑的春风和煦,人后大都冷淡一张脸色。
偏此刻,都是一张冷脸。
江子熙仔细打量过,得出结论来,一个是假冷淡,一个是真局促。
也不晓得是闹出什么来了。
盯到最后,她终于忍不住,凑过来问了一句近前的宋隽:你和赵徵,是相好的?
宋隽呛咳一声,眉梢狠狠一挑,瞥了眼赵徵的背影,没答话,却是心乱如麻。
赵大人做事周全,平时喜怒不形于色,这回这么大动肝火,可知这次是真炸毛了。只怕一两句是哄不好的。
只是
这样也好,倘若把话说开了,大约见面也尴尬。
两年前她站不稳脚跟要向世家低头,可是两年后她足以和世家分庭抗礼了。
只是这样子,怎么越发像是把这人当成个玩意儿,用过便扔了。
宋隽看着那背影,心底无端有些惆怅与不甘。
江子熙拍一把她肩:宋大人,别想了。
她欢天喜地招呼身后人:阿瑾,快过来呀,走,我带你府里转一转。
宋隽对着被点名的裴瑾一笑。
裴瑾叹一口气,对她点头,宋隽笑着安慰:殿下不是强人所难的人,缠你几天,见你不愿意,也就撒手了。
说来也巧,裴瑾被外放到了江子熙封地,他生得清风明月,叫江子熙为之倾心不已,从此洁身自好,展开攻势,临走没攻略下来,干脆请旨叫他随行。
从此一心一意陪她的裴郎君,再不管她年少风流时候的三千弱水。
宋隽笑一笑,心绪却还乱着。
明成无意唤出来的那声宋大人,勾得她心尖一寸钝钝发痛。
没来由地想起从前,赵徵也曾摇着扇,弯着眼,凑在她跟前轻轻调侃:宋大人
他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一个人。
可惜她要不起。
或许还是该哄一哄的。
宋隽一脚迈出去,又听见里面的江子熙一迭声喊:错了错了,来这边,来这边。
她正兴高采烈和裴瑾说话。
说笑间,宋隽瞥见几个穿得花花绿绿的粉面小生正扒着栏杆偷偷打量。
她认得其中一两个,隐约是江子熙早些年豢养的面首,有段时间颇为得宠,行事很猖狂。
江子熙出京时候声名狼藉,和这几位关系匪浅。
不过江子熙一贯不是长情的性子,叫他们伺候过几次就烦了,去领地也没把人带着。
宋隽听着那句错了,错了,懵了一瞬,旋即笑出来,不再想,抬脚进了公主府。
是她把人家丢开,立意要躲着他的,怎么眼下还心软了要凑上去。
然而坐在江子熙府上时,却还是断断续续发了一整天的呆。
江子熙满心满眼都是裴瑾的一个人都看出来了,拉着她问:你是怎么了?和赵徵吵架了?
宋隽啊一声,涣散的眸子逐渐聚神,看向江子熙。
江子熙嗤笑一声:果然。
宋隽晓得她一双眼明如炬火,瞒不过她,便粗略说了说他们两个的关系:年纪到了,找个人睡一睡,解解闷罢了。
怎么,他是不行么?你要把他丢开,你瞧他气得那样子。
江子熙问得太直接,宋隽呛了一把,摇摇头:睡一睡也就罢了,可若是睡出感情来,事情便太大了,我又不嫁他,叫他平白念着我,以为能打动我,耽误了他,那就太辜负他了。
我是自己一个人,怎么样都可以的,他身后还有家人,他不行的。
时候久了,这么一场风月戏码,估摸着也就抛之脑后了。
江子熙愣了愣,先是问:真能睡出感情的么?
宋隽晓得她是在打裴瑾的主意,忙拦下来:那也得是两个人都心甘情愿,你若悄悄把裴瑾给怎么了,小心他这辈子都不正眼看你。
江子熙又问:赵徵没打动你么,若没打动,你在这发什么呆呢?
宋隽心里一酸,没答话,举杯吞了口苦酒:罢了我去歇歇,有厢房没有?
江子熙面色一时古怪得很。
我没叫人收拾,你去我屋里歇一会儿吧。
你这么大个府邸,就一间屋子能睡哦,殿下,想着这个呢?宋隽嗤笑一声,明白过来。
这人是想着和裴瑾同床共寝呢。
她摇摇头:我去你屋里坐榻上眯一会儿。
她一走,江子熙抬手,吩咐人:请赵徵来。
裴瑾望过来,她忙是一脸笑:阿瑾,你听我说。你看阿隽那个样子,她也就是嘴上洒脱,我推她一把,也叫他别太难受。让他们两个见个面,把话说开了也好。
赵徵那样的神仙人物,睡过了就是捞着了,何必想什么以后?且看今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