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车马劳顿,大军终至堪化城下。是日晴空万里,暖融融的阳光驱散几分早春的寒意,门口迎接的排场不算足,却也算是尽了本分,应有的礼乐还是一样不少。
“堪化府尹潘伯煦携堪化大小官吏,恭迎总帅。”为首一人恭立马前,俯身行大礼。
“府尹不必多礼。”江辞准下马虚扶,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扫,“不知哪位是折冲中郎将?本帅好像未曾见到。”
“这……总帅容禀。”堪化府尹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逝,忙道,“初春乍暖还寒,将军近来身体不适,现请病在家。”
“哦?”江辞准眉头一挑,站直了身子,“那中镇都尉何在?段平、张康、吕五三人,也请病了?”
“这……”潘伯煦额头渗出一层冷汗,不敢抬袖拂去,勉强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道,“总帅明鉴。”
“放肆!”江辞准断喝一声,骇得潘伯煦与一众文官骨碌跪倒在地,“还不从实招来?”
“总帅息怒!”后面一个吏官打扮的人爬上前来,砰砰磕头道,“是李将军说,女子为帅误国累军,断不肯同流合污,领着一班武将拒绝前来。府尹大人好言相劝,再三相请,反被李将军打出府来。一切都是李将军之错,与府尹大人无关,还望总帅明查!”
江辞准目光落在他身上,神情看不出喜怒:“你是何人?”
“小人……”那人吓得一抖,嚅喏道,“小人是潘大人的师爷,吴忠。”
江辞准再看他两眼,又扫到其他人身上,刀子似的目光在所有人后颈上刮了一圈。
“行了,都起来吧。”江辞准终于是松了口。
“谢总帅。”潘伯煦从地上爬起来,还心有余悸,“总帅且随下官入城,下官已在府邸备下接风宴,请总帅赏脸。”
“不必了。”江辞准摆了摆手,“堪化营帐所在何处?不劳烦府尹,待本帅安顿好军士,再前去拜访。”
“是是。”潘伯煦忙陪着笑脸,“总帅为国为民,下官敬佩。”
江辞准懒得同他啰嗦,这便将两军合为一处,安营扎寨,自然就住在军中。
她一早就知道军中不服,不止这堪化,就是她带来的二十万大军服她的也没几个。好在大多都是江家的旧兵,因她姓江尚且不至于造反。更兼将领都是父兄的袍泽,或是她的长辈,或是常随兄长归家庆贺的熟人,才不至出乱子。
不过这堪化城就不会这么给她面子了,为将不服,早在江辞准意料之中。这才下令合兵一处,也就是缴了他李冒之的兵权。
他当然可以缩在府邸,当他的光杆司令。否则只能来这大营,对她俯首称臣。
果然,还不到晚间,就听得营门外吵吵嚷嚷,一员虎将喝着什么“老子进自家军营还用通报”冲进帐来。
江辞准大喇喇窝在虎皮座中,换一身墨色戎装,斜看向门口闯进的壮汉,懒洋洋道:“什么人敢在军中聒噪?拖下去,赏二十军棍。”
“老子看谁敢!”壮汉振臂撞开上来拿他的军士,挥手拦住身后三个跟他来的都尉,眯眼道,“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小娘皮总帅?”
江辞准打了个呵欠,收回目光:“来人,守帐的两个不尊军令,拖下去,各打十军棍。”
“你!”壮汉怒目而视,两步走上前来,掀了她的书案,“贱妇有本事冲我来,少拿旁人撒气!爷们若是皱一皱眉头……”
“好啊。”不等他说完,江辞准便笑嘻嘻应允,一骨碌坐了起来,“李将军擅闯本帅营帐,合该赔礼。若是李将军肯跪地求饶,此后对本帅俯首帖耳唯命是从,要本帅饶了你们,也不是不是不行。”
“口出狂言!本将取你的狗头!”李冒之还未开口,已经恼了身后一个都尉。她话音未落,已是锵一声佩剑出鞘,直取江辞准。
只是还不等临近江辞准,已被云隔拿下,另外两个都尉与李冒之也被无缺按跪在地。这些人虽是沙场猛将,到底没有内力,远不是无缺的对手。
江辞准神情漠然,凉薄的视线落在四人身上:“李冒之等人闯帐行刺,拖下去砍了。”
“慢——刀下留人!”人未至而声先闻,果然帅帐又被掀开,这次进来的是个书生打扮的青年,三十不到的年纪,粗布麻衣无官无品,“草民何荧,见过堪虞总帅。”
“这……子簧先生怎会来此?”李冒之见来人是他,虎睛瞪大了一轮。
自称何荧的男子躬身行礼,自若道:“草民有一言,还请总帅听后,再斩李将军不迟。”
江辞准目光在他二人身上转两圈,摆手让无缺先将四人压下去,面无表情道:“敢问先生从何处来,要管李冒之的闲事?”
“不敢瞒总帅,草民家徒四壁,数次考取功名不成,老母驾鹤无钱安葬,是李将军怜恤,赠草民葬母之费。草民此番前来,是为救李将军一命。”何荧侃侃而谈,虽说的是自家丑事,却神色从容。
“就凭你?”江辞准嗤笑一声,道,“好,本帅倒要看看,你如何巧舌如簧,能说动本帅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