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辞准的焦云宫早被她改了个面目全非,人家图风雅的花儿草儿是一概没有,只移栽了几棵果树。
初春桃梨杏李争奇斗艳还算活泼,江辞准便缩在树下,将新摘的草莓洗择干净,赏着落英缤纷。
今日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早早听到门口杂乱脚步之声,江辞准只当是路过,谁知竟在门口停了下来。
“皇后娘娘驾到——”
早知她焦云宫没有太监宫女侍奉,这一声通传是皇后身边的大太监亲自喊将出来的。
用意不言自明——还不快来接驾。
江辞准掏了掏耳朵,自然是动也未动一下,眼皮也不抬,依旧吃着她的草莓。
“大胆!皇后娘娘驾临——”主子受了怠慢,身边的宫女自然邀功似的骂将起来,只是才开了个头,便被江辞准堵了回去。
半片草莓携着凌厉破空之声直直没入那宫女足前三寸的砖石之中,江辞准这才慢条斯理开口:“当心些,未经允许入我这宫门的,至今无一人留有命在,再上前一步,本宫便要你人头落地。”
果然鸦雀无声。
“贤妃好大的威风。”如此威逼之下,还敢这般冷嘲热讽的,自然只有当今的皇后——前右相周简怀之女周姒文。
“皇后谬赞。”江辞准依旧眼皮也不抬一下,回宫进了贤妃之后,这后宫之中她名义上只在皇后一人之下,怕是还要稳压秦宝禄之妹俪贵妃一头。原来她也是横行无阻,现在自然更名正言顺了。
况且周简怀辞官还乡,周皇后暗弱,说是在江辞准之上显然还有些底气不足。
草莓吃完,江辞准站起身来,痛快地伸了个懒腰,捧着陶盆便走:“皇后若是没有什么事就请回吧,恕江辞准不便远送。”
“……”
“你们先出去。”周姒文沉默片刻,终究还是下了令,独自一人迈入焦云宫中。
“娘娘……”身后是一片宫女太监的惊呼,却无一人敢随她入内。
洗了陶盆,江辞准回头看去,只见周姒文立在小厨房前不远,既不离开也不靠近,神色倒是还从容。
江辞准挑眉,这才用绸巾擦了手出来:“怎么还不走?”
周姒文沉默片刻,终究还是开口道:“妹妹所作所为果然特立独行,恕本宫落俗,倒是猜不透了。”
“皇后没事猜我的心意做什么?”江辞准啼笑皆非,无奈摇了摇头道,“那是陛下的事,皇后猜来也是无用。”
“罢了,皇后既然下了决心过来,不说个痛快怕是不肯离去。”江辞准回手一指方才梨树下的藤椅,“不如坐下慢慢说。”
江辞准率先落座,周皇后也不再犹豫,默默跟上,坐在她对侧,只是姿势中规中矩,乖乖只坐半个椅子,腰背挺得笔直。
与周皇后不同,江辞准则是没骨头似的窝在椅子里,懒懒散散道:“江辞准若是猜得不错,是皇后在这后宫势单力孤,想找我结个盟友?”
“妹妹心直口快,本宫也不好相瞒。”周皇后不以为忤,笑了笑道,“本宫看得出妹妹倚仗陛下盛宠,不屑与我等妇道人家结交。只是这君恩无常,妹妹明日可还有这等风光?”
江辞准斜睨周皇后一眼,再藏不住嘴角的冷笑:“皇后稍待,且听我说上两句,你看着是与不是,再来相邀不迟。”
皇后见状也严肃起来,深吸一口气道:“妹妹请讲。”
“这后宫中事我也曾顺耳听了两句谣言,如有冒犯,皇后只当个笑话听过便了。”江辞准漫不经心,显然这句话没三分真意,“陛下后妃甚少,除却你我,排的上号的不过俪贵妃秦彩频、瑞德妃王青沛,还有端顺容、蓉婉仪、静婉媛三个。唯一有些特别的,只有聆玉宫的环昭仪,侍女出身,却得九嫔之首的高位,只在皇后与四妃之下。若是我不入宫,她怕才是宫中一干人等的头号大敌。”
江辞准嗤笑一声,不等周皇后应是,继续道:“只因咱们陛下鲜少来后宫,子嗣更是单薄,不过一儿一女,九嫔之下宠幸过没有都另说。这生了儿子的瑞德妃嚣张跋扈,皇后你要不是有个女儿傍身,怕是位子都被抢了,是也不是?”
皇后闻言苦笑:“这等话便是谣言,后宫之中也万万无人敢宣之于口,妹妹果然非同凡响。”
“皇后既知我非同凡响,怎么还用后宫之中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来烦我?”江辞准又是一声冷笑,道,“江辞准自出生便是如此风光,闺阁时跑马京城倚靠的不是家中父兄,而是胯下的快马。为嫔时后宫放肆,倚靠的不是陛下盛宠,而是这一身武艺。此番谋逆救驾更是无所依凭,只有一身胆识和一条三寸不烂之舌。”
“君恩无常?那又怎样?”江辞准耸了耸肩,站起身来,“人生于天地间,何处不可栖身?这昭华宫容不得我风光,天下有的是容得我风光的地方。便是陛下不准,也不过一死而已,江辞准至死都是这般风光,还怕什么盛宠不在?”
听得这般惊世骇俗之言,便是当今皇后也是呆了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