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摩洛哥回来,约翰发现安格斯比以往更沉默,看起来闷闷不乐。他能理解这一趟远行对他的影响,他自己也还不能反应过来,那毕竟是安格斯三世,一个应该死了大半个世纪的人。此刻回望在摩洛哥的几天,就像在做梦。
韦斯特的存在,又明确提醒了他这不是梦。
天空高而灰,稀薄的云朵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在移动,冷风正面吹来,脚下墨绿的草地发出窸窣声,约翰一边走着一边侧首观望远处少年们的格斗游戏,时而迎着风,半眯眼睛望着前方坐在沙包堆上的身影。安格斯背着他,耀眼的金发仿佛天地间唯一的光,孤寂飘摇。
你自己在这干什么?约翰绕到他面前,修长的腿两三下就登上顶端,在他身边坐下。
消毒水的味道隐隐吹过鼻尖,安格斯望着广褒无垠的灰色天空,轻轻说道:约翰,老头说的话,我们可以不听,对吧?
约翰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大逆不道,但他真不希望安格斯因为这些所谓的家族争斗、权力争斗而陷入危险处境,他们在安魂会的尴尬地位,总有别的办法可以化解。想是这么想,碍于安格斯三世的威严,他回答安格斯的是含糊地点头和喉咙里艰难挤出来的、被风吹散的一声嗯。
他不确定,因为别的办法眼下还想不出来。
安格斯眨眨蓝色的眼睛,又说:我不想再看见查理。
有两个人要他杀自己的弟弟了,他对这两个人却始终一知半解,而他们都打着为他好的旗号提出要求。没错,是要求,Yin原晖的戒指和安格斯三世的名单就是证明。他不想听人命令,无论是谁。戒指被他埋了起来,名单则在约翰的书房里,他不想看见,暂时也看不见,可他们的声音一直在脑海里盘旋,那是藏不起来的。
约翰微张薄唇,又生生把到喉咙的话咽下去,他不能对安格斯说,我们以后避着他走。安格斯太骄傲了,这样的话只会引起他的强烈不满。
约翰没想到,有一天,对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说话要战战兢兢,话语在肚子里要无限斟酌。
没等约翰开口,安格斯说:约翰,我要去美国。
约翰讶异,心底的不安迅速爬上眉眼。
去美国,就不用再看见这些人了。安格斯望着天空,神情平静,在冷风的呼啸下,Jing致的脸庞泛起一丝柔和。
约翰脑子空白了一会儿,接上他的话,仍然是对他由衷的关心和紧张,法兰杰斯呢?那里可是他们的地盘,康里·佐-法兰杰斯那魔鬼的刀还在等着安魂会的人。
他真不希望和佐-法兰杰斯发生冲突,安格斯三世说了,他们现在得避着法兰杰斯,不管是哪一个。
他们未必知道我的身份,我也会避着他们。安格斯说着,一眼没敢和约翰对视。
事实上,他正是要冲着康里·佐-法兰杰斯去的,与那群神秘人和Yin原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的康里·佐-法兰杰斯,他想去看看是个什么样的人。
想了想,他主动问:约翰,你跟我一起去吗?
约翰去不了,他心知肚明,哈特利家族的根基在欧洲,在安魂会,他不能轻易离开。
你想去多久?
如果那里适合我,我会留在那里。
约翰十指相扣,浅红的薄唇抵着拇指骨节,略作思忖。安格斯安安静静地等着他,良久良久,他才松了口,带那群孩子去吧。
行程由约翰一手安排,基地里的每个少年都有了身份,三两成群,各自出发,横跨大西洋,最后在纽约会合。
这是安格斯长大以来,第一次远离约翰。深蓝如墨的海洋一望无际,高挑Jing瘦的身影立在甲板上,海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他无意侧首,视线内依然是天与海。
以往,他侧首、回头,约翰总在他的视线里,长身如玉,英俊的脸庞上是多年如一日的温和,眼里含笑,脾气极好,时而沉着脸,眸底掠过一抹戾气,那是真生气了。
在安格斯的印象里,约翰不曾对他疾言厉色,这些年来都犹如一束阳光,始终温暖着他的心房。
因此,瞒着约翰这么些事,他还是有点愧疚的。
安格斯三世说约翰不是局外人,可他偏要他做局外人。哈特利家族是出了名的不趟浑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若不是为了他,约翰就是个受人敬重的医生,每天救死扶伤,说不定早就娶妻生子了,一家和睦,平淡生活,默不作声地继续发扬哈特利家族的特色。
一别两年,约翰的日子并不好过,除了担忧安格斯和一群少年会被千刀万剐,还要面对安魂会高级成员们三天两头,明里暗里地质问,那私生子真不是去另起炉灶?
韦斯特消息灵通,一收到关于安格斯的情况,就会告知约翰,再顺便散播一些关于安格斯的流言蜚语,比如安格斯在搞毒品,他就传成安格斯在吸毒,安格斯抢了别人的ji院,他就传安格斯沦陷在温柔乡等等,夸大事实又传得绘声绘色,将年纪轻轻的安格斯塑造成一个极其不堪的登徒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