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蕾。”他说,“记得你给我的承诺?”
“记得——”我拖长了声音,“做你要我做的任何事情,就一次。”
他点头,让司机留在客厅,迈步走向二楼,我紧随着他,走到卧房。
门虚掩着,他却又停在门前,手握着门把,定了几秒后,他推开门,走了进去,开灯。
我也迈步走进了卧房,借着灯光,看见床上趴着个人,上半身裸露,背上被处理过的伤口,纱布包裹着药水。那人抬头,似乎在适应灯光,眯着眼看向卧房门口。
呼吸在看清那人面容后停止,心跳却以夸张的跳动速度鼓动着耳膜。
叔叔。我往后退了一小步,然后站定,慌张的看向林越之。
“你要的真相。”林越之开口,眼睛却盯着叔叔,嘴角泛起冷笑,“徐先生想必愿意悉数相告。”
……
你有无数个理由可以回到A市。
但,你毁了她。
这一条就足以让你停滞不前。
第一次见她,她妈妈从卧室里唤她出来,粉团一般,摇摇摆摆扯住你的裤脚。
“你是爸爸吗?”她仰头,天真的问你。
彼时她口齿尚不伶俐,却将“爸爸”二字说得清晰,你一手将她抱起,听见她妈妈柔声让她唤你“叔叔”。
“叔叔。”她眨眼,听话地改了称呼,小小的人儿竟露出了失落的神情。
你将她搂得紧了些,几乎忘记你来此的目的。
目的。你的神色冷了一些,看向在厨房内准备着餐食的女人,找到她们母女二人不难,难的是以怎样的身份介入她们的生活。她该恨你,或者是“你们”,你和你那位不太负责任的哥哥。
几天前,你辗转打听,找到一份病历,她妈妈患上了抑郁症以及失忆,你心想,抑郁症尚且算是疾病,索性还不太严重,而失忆……这是好事,你放下病历,值得一搏。
你在电话里联系了她妈妈,女人没有忘记你的声音,甚至准确的叫出了你的名字,你喟然,怕是要失败。
“宗卓。”女人在电话里说,“你哥哥他……真的不认我的女儿吗?”
你定了定神,敲击了一下桌子,还有转机。
她有一个女儿,你翻出随身本,在本子上记录了下来。你的语气还是耐心又温和,你需要套出更多的信息。
“啊…嫂子。”你试探的喊了一声,“你也知道我哥那人……”
“可不管怎么说,蕾蕾也是他亲生女儿啊。”女人急忙说道。
蕾蕾?你写下这个名字。
“徐蕾吗?”你继续试探,“还是她跟你姓‘关’?”
“姓徐。”她低声答你,听起来像在伤感。
“这样吧。”你提议,“过两天我去你家一趟,看看嫂子你,和我哥的孩子。”
你故意叫她嫂子,并把那个孩子归于你哥哥身上,电话那端的女人毫无异议,一口答应了下来。
你必须亲眼去看看,确认她的失忆。你在随身本上狠狠画上一道,那一道从顶端女人的名字上一直往下,串联着居中的名字,与你刚写上去的名字连接。
女人的名字——关越之——徐蕾。
你扯动嘴角,记忆竟能失常至此。
女人在离开你哥哥后,把属于你哥的孩子改成了她姓,却留下一个不知哪儿来的野种,叫她“徐蕾”,这像一出黑色喜剧。
你在脑海里把往昔的画面回溯了一遍,这个女人是从哪个片段开始崩溃的。
你哥找了民工轮jian她?
你在门口看完了这出轮jian,在她离去前告诉她,你将男孩送回她老家?
你在远处等待结果,你看着她捂着嘴蹲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哭泣,她家被烧得面目全非,急救车停在不远处,她失去了父母和那个孩子。罪魁祸首,你自我认定,你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深渊,你挖出一条通往深渊的道路,你曾走过的,你深爱的人也曾走过的路。
报复到此本该结束,你燃起一根烟,事与愿违,她是凭什么能苟活于世?
几年后的今天,你到了她家才知道,你怀里抱着的这个女孩,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当然,还有她错乱的记忆。
她将这个孩子认作那个男孩,没有轮jian,没有火灾,没有失去,只有尚未得到,尚未得到便是希望。她尚未得到你和你哥的认同,于是只能一人带着孩子在外漂泊,这是她错乱了的记忆。
至于父母?你夹了一筷子菜放进碗里,稍稍提了一句,女人露出全然迷茫的神情,说,“他们不是定居X市了吗?”
那是一个跟A市隔着几个省份,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地方,你安心下来,女人没说谎。你扒了一口饭进嘴里,咀嚼时瞥见小小的团子跪坐在凳子上,歪歪扭扭拿着筷子够一块怎么也夹不起来的牛rou。
你夹了起来,故意不给她,她盯着那块rou,鼓了鼓嘴,你以为她会哭。
“给叔叔吃。”她小小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