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深,月已偏西。
一道白影自斑驳树影间掠过,落在沈家的庭院里。
李衿依旧戴着半边的白玉镶金面罩,她在院中稍作停顿,便往沈静姝的闺房去,蹑手蹑脚推开了门。
寝房里十分安静,李衿掩上门,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缓,也好不吵醒沈静姝。
那日韦氏Yin谋败露,李显身亡,朝野内外震动,虽有姚崇张九龄等一干朝臣帮忙平息谣言,但总归有许多事情待李衿处理。
她早从苏钰那里听闻了沈静姝受伤,却到今日才能抽出空来,李衿走到榻边,待要掀开帘子看看她的卿卿时,眼前忽然一晃。
夜明珠光芒柔和,李衿眨了下眼睛,看见沈静姝半靠坐在榻上,双眸沉静地望着她。
卿卿?
李衿没料她醒着,欣喜之余忙要掀被看她的伤口。
牟清应该都给你看过了?现在还疼不疼?
满满的担心,沈静姝却忽然道:李衿。
突然这样生分的称呼,李衿不由一愣,抬头看着她。
你老实告诉我,沈静姝吸了口气,秀眉微蹙,神情十分严肃,你当时与我父亲交易了什么?
竟是问这个,李衿心里一咯噔。
小心翼翼地观察起沈静姝的表情,李衿暗自掂量,不知道沈静姝知道了多少。
我当时
李衿犹豫片刻,道:让你父亲将你交给我,呃然后我可助他诛灭谢氏。
忐忑地说完,李衿又看着沈静姝,就是这样了。
颇有点可怜兮兮,沈静姝却不为所动,继续问她:可有不尽不实?
当然不尽不实,当日李衿特意到江南找到沈均,便是为了沈静姝。
沈太傅屈居江南已久,处这江湖之远,可曾想过重回庙堂,为天下万民而忧?
彼时先帝在世,李衿还未彻底掌权,沈均猜到她有招揽之意,但不动声色。
臣老矣,恐不堪重用,殿下实在厚爱了。
李衿对他的打太极的试探并不意外,微微一勾唇角,抛出自己的诱饵。
我在京时,看过太傅那篇写与亡妻的墓志铭,衰草香魂,斜阳日暮,刳心剖骨,曷云其极,真是情深意切,闻之令人潸然落泪。
稍顿,李衿又幽幽道:不过,我听说谢娘子并非死于风寒,而是另有隐情。
沈均猛地一怔,即刻又听李衿意味深长,我知太傅心中不平,不过是苦于没有机会罢了。
若我有办法助太傅报失妻之仇,太傅日后可愿为我效力?
沈均沉默,许久,他终于下定决心,双手合抱,朝李衿郑重叩首,道:殿下想要老臣做什么?
胡床之上,李衿微微一笑勾唇角,笑意不明,她垂眸望着叩首伏跪的沈均,眼神幽邃。
纤纤玉指在小案上轻轻地点了几点,李衿再说话时,便是势在必得。
我要沈静姝。
伏在地上的沈均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着李衿,声音竟有些抖颤。
殿下,这
竟是要他的女儿,可这大逆Yin阳之道啊!
李衿却只是淡淡一笑。
沈太傅是聪明人,我知你与司马家已定下过姻亲,且不论夫家如何,既然本宫看上了她,那么无论往后如何,我都必夺之。
这番半威胁的夺妻之论当然不好让沈静姝知道,李衿便装出样子,朝她点点头。
没有不尽不实。
一时百感交集,沈静姝忽然不晓得该说些什么。
向来爱戴尊崇的父亲,竟然只把自己当做报仇的筹码,而李衿又把她当做了什么?
换来他父亲支持的政治筹码么?
你走吧李衿,沈静姝只感到一种无力,我的伤没有大碍,我我累了。
说着便偏过头,闭了眼睛,不愿再理李衿的样子。
卿卿!
李衿拿她是最没办法,一见沈静姝伤心欲绝,也是心如刀绞,你莫这样!
都这么久了,她慌忙执了沈静姝的手,紧紧握住,我对你的心,你难道一点不曾相信吗?
我从未想过要玩弄你的感情,真的,卿卿你还记得么,你说过,你要嫁给我,除非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李衿声音低沉下来,我知道此事瞒着你不对,可若不如此,我怎能让你父亲同意。
沈静姝听着,心脏也疼得厉害,她转过头,眼泪滑了下来,李衿,我从未怀疑过你的真心,可你这般是把我当做了什么?一个筹码吗?喜欢我就是因为我可以为你获得朝臣支持?
我没有!
李衿忽然解开衣襟,急切地将沈静姝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卿卿,我心悦你。
我没有把你当做筹码,我只是想让你风风光光地嫁给我。
不是像那些宠妾一样,没有名分,我想你能站在我身边,受朝臣,天下的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