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很疼的。”
这声音淡淡的,却让张朝的眼泪几乎在刹那间夺眶而出,他按压着胸口,黑瘦的身体摇摇下坠,悲戚的低哝声随之撞击着地面。
陈玉艳是带着女儿从她那个平日里看起来温文尔雅的丈夫手底下逃出来的。她相貌出众,一开始只要有男人多看她一眼被她丈夫知道了,回到家等着她的就是皮带下狠狠的鞭打。
后来她被直接锁在了家里,他的丈夫也愈发变本加厉,整日疑神疑鬼,喝醉了酒就拽起她的头发,把她逼在墙角往死里打。打得多了,陈玉艳不哭也不叫了,可是陈真长大了。
“妈妈,我们不能逃吗?”陈真才四岁,大哭着用她的小手摸着她布满血痕脸颊。
“妈妈,我不需要上学,我可以吃很少的饭,我不想你被打。”
“妈妈,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才能保护你?”
没人教过陈玉艳怎么做,她的妈妈也只教过她“忍忍就过去了”这句话,他们口中说着“谁家都是这样的啊,男人难免动手啦”、“这是家丑你不要往外讲啊”、“他能赚回来钱就很好了,真真要上学,我老了要住院”。连警察也只是收了她丈夫的保证书,就半开着“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的玩笑把他放了出来,而她那天晚上被打到下不来床。
陈玉艳觉得她这辈子该是要哪天被打死了,这是她的命。直到有天他丈夫的巴掌扇在了陈真的脸上,直接将弱小的陈真扇飞出去了半米远,陈玉艳脑袋顿时嗡嗡地响,她哆嗦地抖着拿起剪刀,趁他不注意深刺在了他的大腿上。
那血是黑的,在惨叫中堵不住地喷流了出来,男人滚转在地上,血染了一地,陈玉艳砸开了门,抱起陈真拔腿就跑。
在隆冬腊月里,她双脚赤裸,满身血污发了疯般地往前跑着。
那人没死,出了医院满世界找她们母女,只是有天晚上喝了酒,把一个女人错认成了陈玉艳,上去就薅那女人的头发,结果被那女人的相好和手下的小弟乱拳打死了。
张朝听着她的故事就像听着自己的故事,之后的三个月他们仍然保持着距离,也在相互慰藉。张朝是个修理工,手巧,帮陈玉艳装好了货架,也帮陈真修好了自行车,陈玉艳也偶尔为他煮碗饭作为回报。
可即使再避人耳目,终究还是被刘美发现了。上周四张朝回到了家中,刘美咬牙切齿地问他刚刚去哪儿了,张朝不答,刘美暴怒地从厨房里抽出了菜刀,跺脚吼叫着又问他,是不是给她戴了绿帽子,是不是被陈玉艳这个贱货勾去了魂。
她嘈嘈地怒骂着陈玉艳,张朝像被刺激到某根神经,突然冲着她吼道:“她不是!她不是!”
有一个瞬间,刘美是惊诧的,一个终日蔫了咕唧的人竟也会为了别的女人有这样的一面,可转眼间,刘美就被彻底的激怒了,她丧心病狂地举起了菜刀,压住了张朝的手掌,砍下了他的无名指,将其视作对他背叛婚姻的惩罚。
“逃吧!”事发的这天早上,在陈玉艳看到他那惨不忍睹的手指时,毛骨悚然,只涕泗横流地对他反复说着,“逃吧!像我一样逃走,不然你会没命的!”
陈玉艳握着他的手塞给他钱,刘美却冲了进来,一胳膊将她抡在玻璃柜台上,她的嘴角被棱边割破,见此,张朝竭力用右手将刘美推倒在地。
倒在地上的刘美看到了他们相望着的眼神,在她眼里是种旁若无人的眼神,她失神了少顷,又随即发出了凶神恶煞般渗人的笑声,她就那样笑着站了起来,拿起了手旁的玻璃罐重力朝自己的颧骨处砸了上去,然后走出了门店。
陈真要报警,陈玉艳却让她赶快去上学,等陈真走后没一会儿,就听到了门店外喧杂的议论声。
在陆斯回的询问下,听完了他们断断续续的讲述,林漫不寒而栗,她艰难地张开了口,问向张朝,“关于孩子...”
她松开了刚刚紧咬的嘴唇,试图去探寻刘美的病态,“刘美早上提到了孩子。”
张朝终于抬起他耷拉的视线,哀切之情占据了目光,“孩子...”
“过去的她...不是这样的。”张朝牙齿打着战,“我们的孩子三个月大的时候从餐凳上翻了下去...没有救回来...”
“医生说她没有机会再怀上了...”张朝的泪无声地流入他乱蓬蓬的胡须里,“她没法再做母亲后,Jing神就不太好了,我知道她得去恨一个人...”
“得恨一个人才能活下去吧....”
“这个人只能是我吧...”
采访完回台里交了材料,已过凌晨两点,陆斯回跟林漫从大厅出来后,正面遇到了林白露。
“姑姑,你也在加班吗?”林漫晚上回想时也意识到了林白露一定也察觉到了刘美在撒谎,可是下午她为什么还是做出了那样的报道呢?
“嗯。”林白露淡淡地应了一声,她望向陆斯回。
这个眼神带给林漫一种难以言表的感受,她无法领会到其中夹杂着的种种含义,却觉风声满楼。
“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