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辰年的初雪纷纷扬扬下落之时,墨予的车马终于浩浩荡荡回到了金陵。这丰饶富贵之地正是大寒节气,陈家上下洋溢着热闹欢悦的气氛,腾出空来迎接远归的大少爷。等一应陈设都换了新,又忙忙的预备这一季帐幔窗纱衣裳鞋袜。
小王爷却已在家里乐不思蜀过了半月,听闻消息终于想起拜访未来三弟。这日午后子涵的轿子将将过了陈府的垂花门,却见陈家大小姐带着个青衣的陌生女子远远地行一礼自去了。这一眼叫大爷纳罕,自表哥下降陈家二姐,又有陈大公子和郡王府亲事在前,子涵一向常来常往的,竟从未在尚书府门见过这位英武的女子,只一见便知不像金陵人士。
及至墨予院中,陈家公子自然欢喜,从归家的行李中腾出手来给小王爷上一盏边陲之地兑nai的砖茶尝新。耳听得子涵这话,墨予因笑道:“何曾有什么你不识得的远亲,不过在西北相识的友人罢了。”又喊宣儿取来远路带的一摞白狐,灰狐,并几张油光水滑的貂皮,一一指与子涵看:“因要小年带去的,倒不值什么。今日尊驾自来了,果然原该要献于殿下。”
子涵听了这话徒然心忧,哪家女子会千里迢迢跟着适龄男儿回家,友人?大爷无心看什么西北的好皮子,只遣扶留寻了宣儿去说笑,忙忙得拉了墨予进房里,开口几乎是责备:“如今是怎样近况,你却带陌生女子回来?”陈大公子听得这话也摸不着意思,况他由来在芷蘅面前都未必服软的,又何曾会听得小王爷警醒:“这是什么话?不过是同路,又不在家中过年的,她自来寻老亲,相识一场带上一程又如何。”
王爷自小于宫闱深深之处,簪钗叮当环绕、衣香鬓影之中长成,早知道哪怕亲兄弟,也未必有情份几许。这时耳听得墨予天真稚语,指着人不知怎么说好。好在陈大公子这点眼色还有,拉住了眼看要拂袖而去的人:不说这内中情由,三公子刚回来就胡闹将白大爷气狠了,单这事传进白夫人耳,蘅姐姐还不重重责罚自己?
再看子涵像是真觉得这事严重……三公子再出口的话也犹豫了:“莫非……?”瞧着白大爷不曾和缓的脸色,墨予凑到王爷跟前低眉顺眼相询,“大哥哥…这事真不妥当?”三公子难得服软,小王爷不无气恼地给了个责备的眼神,却把墨予眉眼间小心的神色一览无余:唉,终究小呢,年幼就与郡王府定亲许下侧室,又是家里千娇万宠的大少爷,再聪慧哪能虑的这许多。子涵心里这么想着,摇摇头端起茶饮了两口,头一次拿出严肃的态度管教三公子:“回房我再与你说。”
墨予这还是第一次眼见白家见谁都三分笑的大爷,真拿出和白夫人一般无二的态度。遣出所有侍从,跪在小王爷面前厚厚的软垫上时,三公子垂着头心里实在有两分委屈:蘅姐姐都很少罚跪呢,何况,何况,赌一口气,此刻自己可还不曾嫁入白家的。小王爷不等三公子脑子里的千般念头转完,俯下身先把人抱了一下……这动作恍惚让墨予想起芷蘅。这时一把柔和温润的男音从头顶响起:“三弟,这事儿……如有不妥当,实在不算你”白大爷甚至不曾责备,只轻声道:“但我,怕只怕神女千里迢迢是……是心有巫山,……只说你这个襄王,梦里难道还能是她?”墨予着实吓着了:这!这应当不能吧……从小到大,情爱之事都寄于白家小姐一人的三公子听得这话,按捺不住心情:“大哥哥!这……”
小王爷何等手段,自然不会多说有小姐看上自家太太侧室这茬,轻巧地转移话题:“你是不知者……自然也不罪。可咱们太太若晓得这遭,她通情达理,是不会因这事正经动家法”子涵顺着惊诧无言的陈公子头顶乌发,带着两分取笑开口:“……但到新婚之夜,你可有的受!”
三公子果然叫这话说的有些羞怕,耳根也红起来。踌躇一阵只得扯着子涵的袖口,无措的呐呐:“我,我不知的……”墨予寻常做事,由未婚妻娇惯的嚣张恣意,情爱上所有经验又全来自白夫人。芷蘅在床笫之私上管的极严,早就成年的陈大公子,在巫山云雨一道上着实还是白纸一张,忽然听得竟有她人未必也有意……实在只能想到年幼时初尝爱欲,未婚妻抱着疼爱娇宠了一次,却再也不许他接触的经历。
若为了中途相识之人,弄的自己新婚之夜……,想着想着已然红了整张脸的三公子权衡半晌,下定决心“重色轻友”。让一旁看了场冷美人羞红脸的好戏,自认帮了陈大少爷一把的子涵心满意足。小王爷回家前还不忘和墨予面授机宜,教他如何如何与未婚妻报备,好糊弄过记仇的白夫人。
自然,这位借住的小姐或者看出了陈家公子无意,或者确乎是来寻亲的,没过两日便告辞了。家中再无其他人等了,墨予终于松口气,大着胆子上白家门,心内计划与未婚妻报备一两句。白夫人倒是热热闹闹接待了,这罚却没有逃过:刚用了饭午睡起来,就被抱进书房的三公子此刻瞧着满目熟悉的陈设,心里只有一句叹息。
芷蘅此刻只着单薄的绸衣,白家室内暖墙一向烧的极旺,一帮夫侍早被白夫人遣到暖阁玩儿叶子牌。――虽然墨予是该要罚的,可一来还没进门,二来,一群人眼见着男儿被剥了衣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