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圆月有些像子涵床榻上欢愉的笑颜,影影绰绰的竹林正是墨予毓秀的身姿,白夫人撑着头饮手边的玫瑰酒:我怎么舍得把你们紧紧抓住,哪儿也不许去?可是,如果……哪一日归家了,却是为求一纸休书,我情何以堪呢?
不一会儿身周只剩紫芸,这时正拨弄厅里渐暗的烛火。侍儿忙完回转身,头一次见到太太竟有些借酒消愁的光景,总说三爷心思重,太太自己何曾不是如此?紫芸半跪在芷蘅身前脚踏上,手下熟练地捶着,清亮的声线顺着烛火飘入芷蘅耳中:“太太……晓得太太疼爱呢。”白夫人转过头半醉半醒,闻言伸手捏住紫芸的下巴,侍儿顺着力道抬起头,眉眼间满是信任爱慕的神色:“奴也提句不敬的,太太……不只说满金陵城,在芸儿眼里,这世间再没有如太太这般好的女子了”芷蘅差点儿就反问了一句果真?临出口又见下首只紫芸一人……唉,这是和谁,赌的什么气。
安寝时分,紫芸侍候完白夫人梳洗,正放下床幔,忽然见得门外溜进个人,吓得几欲惊叫――走近几步却不曾想是小王爷!这可比走空门的还叫紫芸意外:白家大爷从进府门开始,由来人前都是矜贵端庄,太太面前怎么变脸都是情趣,可这样午夜闯入,着实不像他的风格。子涵何曾有空解释,利落脱下斗篷扔向紫芸,便忙忙往寝房钻“扶留在外间呢,你自问他去”
白夫人正要睡去,忽有一人带着凉意钻进床幔,同样吓了一跳。待抚摸身形见是子涵,不知是憾还是惊,开口就是责备:“大晚上闹腾什么!外面极冷呢,多早晚受风寒了才晓得厉害!”小王爷自然不提自己未曾离开,偷摸躲在耳房的事,只钻进太太暖热的怀里,佯装吃醋:“哼,怕妻主心里盼的不是我了?”白夫人于哄人一道上,实在极有耐心,哪怕此刻神思未必有属,却依然把怀里男儿抱紧了些:“这伶俐的小嘴,又胡言什么!我何时不疼你过?”小王爷等到此刻,当然不是单纯为着求太太疼爱抚慰的,得了这一句明智的见好就收。
子涵环抱住芷蘅的腰,整个儿埋进白夫人怀里,压着胸口两团圆润柔软,出口似保证又像撒娇:“蘅姐姐……妻主,涵儿都知道的。家外风景再好,又如何能比得上太太呢?”芷蘅却像不曾听得什么话,只抱住涵儿,一下一下顺着他蹭的凌乱的黑发。小王爷剖白完自己,又机智的给墨予打配合:“三弟也不过是还不懂而已……太太瞧他心中可像是能装的下旁人?”白夫人瞧着自己二九年华的正室,星夜赶来只为絮语劝慰自己,这事说来不亏。要……果真这样,左不过放手让他们自去,只别在晃悠跟前,也是恩爱过一场。
白家太太这里与大爷谈心半夜,放下心结倒是安寝了。陈大少爷房里差点翻天――果然叫小王爷说中,这位“借住”的小姐……醉翁之意可不在酒。墨予晚间回房,终于拿到了“友人”走后留下的信笺,倒不知如何好。有心烧了却好似毁证,留着又更像自己有意。闭门苦思半晌,还是丹椒在旁出了主意:“三公子既然无意,何不大大方方回绝了,也叫人见见世家之子的风度?”墨予半躺在榻上,羞红着耳根,自揉着肿痛的双tun:“我只怕太太知道了,又……”丹椒正收拾点心碗碟,瞧着三公子做作的模样,夸张的叉腰取笑:“也别打量瞒我,咱们一处多少年月。这一遭责罚,您敢说不是自求的!这会儿倒说什么怕……”墨予闻言张口结舌,气恼的指着丹椒扔过去个竹折扇:“越发惯的你了!嘶……我又能想到太太生这么大气。”
夜色下小几上的来信字迹娟秀,陈大公子嘴上说的胡来,对着旁人一颗真心,却忍痛坐直身子,一手Jing致的簪花小楷字斟句酌的回了信:
偶得见挚友 煮茶谈古今
青梅念竹马 来世亦许人
神女如有意 襄王不敢梦
愿君遇良人 比翼两心同
写完放下笔,见信上前头那仿若情深娟秀的两句“不知君归处,相逢未嫁时”,房里未曾有旁人,三公子笑着摇头:未嫁又如何?此身早已许人,朝朝暮暮缘定心系,何来相逢时辰之分?说来好笑,这一遭折腾,最明了内情的居然是丹椒。收了信封好,安顿好三公子梳洗,丹椒自拖着棉被如往常般守在拔步床床脚:这事本不需他做,但墨予也罢,丹椒自己也好,其实是放心不了旁人守夜的――满家里,人人都觉得三公子心思重又纯稚,突然叫人晓得到哪里都千娇万宠的墨予,常常为惩罚算计着,心里爱极了太太偶尔下的重手?侍儿光想想主子羞恼的模样就觉得头疼。
来日正是难得的晴好天,一遭意外总算处理完的三公子一大清早便遣人过来,叫都到他院子里乐一会儿子。来正厅的原是丹椒,眼瞧着大爷不在自己院儿里,偷摸溜进碧纱橱就寻扶留:“怎的?”又朝卧房使了个眼色,“昨夜竟不曾回房?”也是刚醒的扶留赶紧把人拉出门:“你可悄声,还都睡着呢。”两人正在门廊边叙话,紫芸传了饭正带着人回来瞧见了,少不得问一句,知晓事由后因笑道:“这意思也算我了?那我教三爷一法,若果依,少不得好处。”丹椒自然无有不应,紫芸一面指挥人进去布菜,一面在两人身边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