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色抹遍了天,月儿高悬于天边时,下人来叩门,请贺平安去和家人用膳。
贺平安正搂着阿丘昏昏欲睡,听到声儿后坐起身来,随口应道,“我不去,你们将饭菜送到这里来,多拿些,我今夜要多吃些。”
“是。”下人应下,转身离去。
待头脑清楚些后,贺平安便回头去看阿丘,只见他也醒了,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贺平安低眉一笑,“起来吃饭,一会儿还要喝药。”
阿丘从被褥里爬起来,他穿着贺平安的内衫,不太合身,但总比没有好。贺平安拿了件新大氅给他披上,让他先坐在床上等着。
不一会儿三四个下人便端着热菜热饭来了,他们规矩地将饭菜在桌上摆好后迅速离去,仿佛这是无言的规矩似的。
“二公子,”最后走的一个下人负手低头立在门边,“夫人说,还是希望你以后可以和他们一起吃晚饭。”
贺平安不在意似的回了 一声,“下去吧。”
下人 退去,门被关上,屋里静悄悄的。贺平安掀开帷帐站起来,“可以出来了,吃饭罢。”他兀自走到桌旁坐下,又想起什么似的,走回卧房,绕到床后去找什么,没一会儿,他便捧了个酒壶出来,手里还拿着两个酒盏,说道,“暖身子。”
二人在桌边坐下,桌上摆着六种菜,荤素皆有,不过碗筷仅一副,没有多的。
“你先吃罢,”贺平安用水涮着酒盏,“你吃完我再吃。”
听他这么说,阿丘也没推辞,直接拿起筷子就夹菜吃了起来。
贺平安发现他喜欢吃素菜,许久才会夹一块rou吃,吃东西也细嚼慢咽,嘴唇在咀嚼食物时闭得紧,没发出半点吧唧声。
“多吃些rou,光吃菜哪儿够你长的?”贺平安端着清蒸鱼送到他跟前,“你的伤口都得靠这些来长新rou,多吃这个。”
阿丘迟疑地夹了一筷子鱼,那是一筷子少到贺平安觉着塞牙缝都困难的量,阿丘把那一小筷子放进嘴里,抿了两下,又要去夹菜吃。
贺平安将斟满酒的酒盏推给阿丘,“喝了它。”
阿丘望着贺平安,没有立刻去端酒盏,也没有再夹菜。
被阿丘这么平静地盯着,贺平安发现,兴许是他现在吃了东西有了力气,那腰板挺得笔直,两肩自然地张开,单是这么看着他,很难想象不久前他还是那样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连头都抬不起来。而如今,阿丘可以堂堂正正地平视着贺平安,不卑不亢的。
看来他的胆子变大了。
贺平安催促道,“喝光它。”
阿丘落下眼眸,瞧着那冰凉的酒,迟迟未动。
“听话,”贺平安端起酒盏,凑到阿丘嘴旁,“喝了对你身体好,晚上好睡觉。”
阿丘不动,贺平安也就不动,两人僵持不下,阿丘先服了软,接了酒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贺平安这下舒坦了,他端起自己的酒同样一饮而尽,火辣又热烈的ye体在身体里燃烧着,他瞬间就热了起来。
“再来一杯,”贺平安又把阿丘的酒盏斟满,“我好奇,阿丘究竟是为何会被那群人绑走,你同我说说。”
阿丘这回看都不看他,直接拿起酒盏喝了个干净。
贺平安正想再问一问的时候,房门被叩响了。
“谁?”贺平安冷声问。
“是我,药煎好了。”
是黎总管。
“进来罢。”
黎总管小心翼翼推门而入,进来后回身把门再关上,他在看到阿丘时有明显的迟疑,像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怎么愣着?”贺平安厌恶别人打量他的东西。
“没什么,”黎总管将药放到桌上,偶然看到放在桌上的酒以及空了的酒盏,还有漫出来的酒味,他作势就要将酒壶拿开,“小祖宗,你怎么让他喝酒?”
“怎么,喝不得?”贺平安握住酒壶,不让黎总管拿走。
“他身子骨弱,药还没喝完就灌酒,你让他现在怎么喝药?这两样又不能一同饮入!”
贺平安瞥一眼阿丘,见他仍是不看自己,约莫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准是觉得自己言而无信了,说好的帮他,却是在为难他,“那便睡前喝罢,我不再灌他便是。”
“到时要用热水温一下才好。”黎总管嘱咐。
“知道了。”贺平安挥挥手,“你且下去,记得不要让第三人知道此事。”
黎总管默不作声地出了门,关门时还刻意多看了两眼阿丘,以他几十年阅人经历来看,他断定此人不是一般人。
待黎总管关上门后,贺平安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再度饮尽,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黎总管在外面跟人说话的声音。
黎总管刻意把声音提得高了些,“大公子,晚膳用得可好?”
“嗯。”贺声清沉声应道。
“大公子可是来找二公子的?”
“来看看他,”贺声清道,“在里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