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洵将信纸交给她:“十三郎这一战,便是一举成名天下知了。”
裴蓁蓁已是听过这消息了,唇边多了些浅淡的笑意:“看来,他终于是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自己想做什么,想明白了自己未来的路,要怎么走。
作为朋友,裴蓁蓁和王洵,发自真心为他高兴。
盛夏已经快要过去,但酷暑的余威还在,裴蓁蓁本想在房中继续放些冰块,却被王洵拦了,只道那样容易伤身。
还拉了褚月明为自己佐证,裴蓁蓁只能不情不愿听了他的话。
屋子里有些闷,裴蓁蓁额上出了一层薄汗,想到不能用冰,又气呼呼地瞪着王洵。王洵无奈一笑,拿了一旁的团扇,轻轻为她扇起了风。
昭明三年,天下开始流传起一句话,南有十三,北有王七。
诸王已死, 这场内乱给南魏带来的影响却还远远没有结束。
徐后变得越发多疑,登基三年,本以为李崇德的帝位已经稳固, 自己的权位也无人可以撼动。
但诸王的选择却在徐后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他们不接受皇位上坐着一个远不如他们的傻子, 不接受徐后以女子之身执掌朝政,哪怕她做的其实并不比那些男人差!
诸王死后,立下大功的四方将领被大肆封赏,在这一点上, 徐后显得毫不吝啬,但随即,她调任各大将领, 将他们与手下熟悉的下属、兵士分隔,其中稍有不满者,都被徐后以雷霆手段清洗。
她更是安排自己一母同胞的兄弟徐骋入军中,成为数万禁军中的大统领,连桓陵也要屈居其下。
朝中对此颇有微词,不少人上奏劝谏, 却被徐后统统压下。
在徐后和朝臣们的博弈中, 李崇德的存在似乎越来越弱, 即便坐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 他也不过是象征性的摆设。
这个原来只要一串冰糖葫芦就能高兴的男人, 脸上的笑越来越少, 他不懂朝堂上的风起云涌,却能敏锐感受到徐后和朝臣之间的剑拔弩张。
除了每日太极殿的早朝,旁的时候,李崇德想见徐后一面也难。他想叫她同往常一般陪他玩,去扑蝴蝶放风筝, 可是徐后身边那个老是木着一张脸的女官每次都拦着他,只道娘娘很忙,陛下您就别去给她添乱了。
李崇德心性如幼童,但也看出了女官眼中的鄙弃不屑。
他哦了一声,慢慢地也就不去寻她了。
李崇德觉得,珊珊已经不是他的珊珊了,可是,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
身边新来伺候的小太监因此在他耳边说,皇后这是在篡夺李氏江山,陛下您一定不能再放任下去。
您才是这天下的主人,您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就是皇后也不能越了您去。如今她不将您放在眼中,您大可以将她废了!
李崇德没将这话放在心上,事实上,他根本没听明白这些话。
但第二日,他终于在早朝之外的时候见到了徐后。
她带着一大群内侍宫女进了李崇德的寝宫,将说出那句话的小太监拖出来压在殿中,命人执杖,在李崇德眼前,将他活活杖毙而亡。
刚开始那小太监还能发出惨叫声,不一会儿,他便连痛呼也发不出了。
血渍透衣,三十杖后,已是血rou模糊。行杖的人是徐后心腹,没有丝毫留手,。
李崇德满眼恐惧,他从未见过这般场面,李炎和徐后从前将他保护得很好,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到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他眼前逝去。
李崇德慌乱地上前拉住徐后的手:“珊珊,不要打了,你让他们不要打人,他快死了,他要死了”
徐后第一次用那么冷的眼光看着他:“陛下觉得,此人不该死?”
“不要死死人不好”李崇德眼中溢满了泪,一个大男人做出这般情态,不知其中内情的,只会觉得十分好笑。
从前有什么事,都有李炎和徐后为他做主,他想要什么,总会实现,这一次,李崇德以为也会一样。
但这一次不同了,徐后的面容冷漠如冰雪,李崇德几乎觉得眼前的不是与他多年睡着同一张榻的枕边人。
“此人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活该落得如此下场,今日之后,本宫希望你们这些在陛下面前伺候的人,都懂什么叫谨言慎行。”徐后面上勾出一个笑,语气也并不严厉,可在场没有一个人敢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徐后看向李崇德:“陛下要记得,往后不可听那无稽之言,否则下一次,便不止是死这么一个人了。”
李崇德缓缓松开她的手,不可置信一般后退两步。
当晚,李崇德发起了高热,医官诊断,是白日受惊过度,惊厥所致。
李崇德病了,早朝却没有停过一日,左右他不过是个象征,便是在,也只会附和徐后说的话。
但当他的病持续了半月,全然不见好转的迹象时,群臣意识到了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