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炎的宅邸。
由大門而入,放眼是一方廣袤的綠草衣,穿過照壁庭廊,曲橋下一汪碧湖靜靜地淌在盛夏的艷陽中,粉白蓮花與翠綠蓮葉相映成趣。
連接曲橋的另一端是水榭庭閣。
庭閣內一抹頎長的白色身影,正負手憑欄而立。涼風輕輕吹動,他的衣袂翩翩,飄然如仙子下凡。
李承炎獨自站在這水榭庭閣中沈思,已有一個時辰之久,思緒始終紊亂。
做夢也料不到,數月前那位僅有一面之緣的女子,將成為自己最親近的枕邊人。
憶起當時挑落她髮冠的那一霎那,她眼中又羞又怒的神情,令他覺得無比可愛;而那獨具慧心準備的幾碟菜,也讓他印象深刻。
那女子雖不美麗,個性卻很吸引人,那鮮活的形象,在他心中至今難以抹滅。
這麼特別的女子,他不希望因他而受到傷害。
然而,在這詭譎多變的局勢中,他要面對的危厄,連自己都無法預測,萬一事跡敗露,所有參與的人都將無法倖免於難,他又如何能護得她周全?
當初不願接受婚配,是早已料到今日將面對的局面,不想多一個無辜的人涉險。
成為他的妻子,註定要捲入一場腥風血雨之中。即便聰慧如她,恐怕也躲不過這場即將來臨的災難。
他想得入神,連皇上唐衍一行人悄悄來訪都沒注意到。
皇上將一干人留在門外,只帶著宦官沈忠弼進入宅內。沿著宅邸,所到之處,一一摒退閒雜人等。待他走上曲橋,李承炎才回過神,忙向前躬身施禮。
「不知皇上駕到,微臣有失遠迎。」
「得了,這裡不是朝廷,無須多禮。」皇上手一揮,讓他平身。
皇上與他坐在庭閣內,命人取來一盤棋,與李承炎就著石桌煮茶、對弈。
對弈至半途,皇上終於切入正題。
「朕知道,為了婚事你心情郁鬱。」
李承炎不語。
「婚姻畢竟是大事,朕何嘗不希望你覓得良緣?但,在太后的眼皮下,你我都沒有選擇的餘地。」
「周姑娘為人直爽,又獨具慧心,我不希望她牽扯進來。再者,周太守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官,若傷了周姑娘,陛下等於失去了一位人才。」
唐衍沈yin半晌問:「你認爲,太后為何會把周姑娘推給你?」
「必定是蜀郡補助款之事起疑了。」
「我也認為她是在試探你。你可有打算?」
「正在琢磨中。」
「太后將謝璇璣放在你身邊當眼線,今後,你行事必須更加小心。」
「微臣心裡有數。」
「不過,她對你的心意倒是一直不變啊,你難道就不動心?」
「本非同路人,又何須多情徒添煩惱。」
「照這局勢看來,我們的計劃不得不提前了。」
「為了大秦的未來,臣,殞身不恤。」
「婚姻之事......委屈你了。」
「要有一番作為,必須有所取捨,臣懂得這道理。」李承炎落下ㄧ顆棋子,淡淡一笑道:「皇上...將軍。」
「咦?」唐衍一個不慎,眨眼間已輸了這盤棋,幾秒後才堪堪回過神來道:「願你旗開得勝,就如這盤棋ㄧ樣。」
「還須陛下傾力配合。」
「為了成為真正的明君,朕也有豁出性命決心。」唐衍的眼神無比堅定。
長安城近郊。
遠山層巒疊嶂,夏末的桂樹沿著山道兩旁盛開。黃昏時刻,天邊半是晚霞,半降黑幕。桂花暗香浮動,清風送來,隱隱飄出甜味。由此處眺望京城,可見戶戶炊煙,寧謐如畫。
周采蓉連日縱馬奔波,好不容易目的地已遙遙在望。
前方一汪碧湖,她下馬放緩了腳步,打算幫馬兒好好清洗一番,餵些糧草再入城。
剛剛牽馬走近灌木叢,腳下突然被什麼東西絆到,差點兒往前撲倒。
她微微一怔,低頭看去,有隻沾了血的手正握住她的腳踝。
「公子......」腳下的男子躲在樹叢中,聲音明顯虛弱無力。
周采蓉蹲身查看,他胸前中箭,幸好偏離了心臟,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你受傷了。」
「我......不是壞人。」他努力地吐出一串字。
昏黃的霞光透過枝葉,照映著他的面容,忽明忽暗,難以辨清他的表情。
遠方忽有一群馬蹄聲接近,男人食指豎於唇上,示意她噤聲。
周采蓉點點頭,耳趴於地,感覺馬蹄聲尚有一段距離,隨即向傷者道:「相信我。」
她迅速脫下傷者的外衣,套在自己身上,躍上馬背,向前方疾奔而出。
「在那兒!在那兒!」ㄧ群蒙面人隨後緊追而來。
幾支弓箭從周采蓉的方向呼嘯而至,她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