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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玉眉眼弯弯,柔声道:“嗯。”
风云变色,蔚蓝的天空在瞬间变成漆黑,天上黑云如chao,惊雷滚滚。
摄人的威压自天空压来,天罚将至,无人可拦。
忽然大风刮起,一道耀目的闪电照亮天地,从云中劈下。
雷劫的闪电泛着紫光,气势逼人,把天地连为一体。
小小的刑台上,布满了刺目的电光,那两个女子在如织的电网中,相互依偎,神态安然。
这么多年来,没人敢求过天罚。
天道最无情、最严苛,而且雷劫之痛,胜过世间的刑罚。
所有人望着刑台,面色煞白,神情中带着敬畏与骇然。
“这么多天雷打下来,怕连魂魄都碎成渣吧。”有人小声说。
赵简一揪住他的领子,双目充血,“你说什么?她们会活着的!她们一定会活着的!”
“仙长息怒!仙长息怒!”
赵简一一拳把那人揍翻,颓然跪倒在刑台下,泪流满面。
怎么能息怒呢?
他的师尊、他的小师妹,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为什么要受这样的刑罚,她们做错了什么?
雨水又打了下来,愈下愈大。
雷劫已经开始了两个钟头,还是没有停息。
白衣早已经被染红,像是从血中捞出来的一样。
佩玉面白如纸,痛到神智模糊,全身靠在怀柏身上,竭力抬起眸,瞥见她眼睛赤红,轻声道:“不痛的……师尊,别哭……不痛的。”
每说一句话,都不得不停一下,才有力气再说下去。
她心中苦笑,这世养了身细皮嫩rou,只是几道雷,就有点受不住了。
怀柏近乎崩溃,只能紧紧抱住少女,把脸贴在她冰凉的面上。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和佩玉受刑,与佩玉一起承担,但她没想到,这么多的雷,每一道都是直直劈到佩玉身上,无论她想做什么,都无法承担一分。天道从来如此,不偏不倚。
“为什么,你打在我身上啊!”她哽咽着,质问天道:“明明都是我的错啊,她没有罪,你看清楚,不关她的事,都是我的错,你来罚我啊。”
为什么要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人受罚?
她忽然想,佩玉是不是早知如此,才会让自己一起上刑台。
是啊,这个孩子这么傻,这么傻,怎么会舍得她的师尊受一分的痛呢?
佩玉仙魔同修,身子比寻常修士强悍许多,痊愈的速度也极快。
但再怎么强悍的身体,也难以在这样的天雷下活命。
她的伤口血rou模糊,痊愈的速度越来越慢,鲜血像流不尽一样,淌满整个刑台。
她强睁着无神的凤眸,冰冷的雨水滴了进来。
疼得生不如死,偏偏毫无血色的唇角扬起,勾出抹浅淡的笑。
每一道天雷打下,她都觉得自己的身上的血腥少了一分。
流的血越多,她都觉得自己离师尊更配了一点。
她知道自己曾杀人如麻,罪行累累,血债滔天。
可她回不到从前,无法让那个暴戾无情的血魔停手……她也做不到以命相偿。
师尊还在世上,她不想死,她想要活着,干干净净的,和师尊在一起。
那就再痛一点吧,流尽所有的血后,也许灵魂终会得到救赎。
“师尊……给我吹吹气……就不疼了。”
佩玉眼前早已模糊,混混沌沌中,仿佛回到那间破旧的牛棚中,她跪在娘亲的身前,伸出伤痕累累的小手,悲伤的、卑微的祈求:“娘亲,能不能给我吹吹气,好疼。”
你看岁寒她娘会给她做豆包,会给她缝冬衣,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你给我吹吹气,理我一下好不好?
不要豆包,不要冬衣,我想要一份爱,为什么这么难呢?
她好像又立在乱葬岗里,花娘双手合十躺在泥坑里,躯壳冰冷,嘴角扯起笑。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在这个世道上,想做一个好人,不想伤害别人,为什么这么难呢?
佩玉忽然难过起来。
小时候她只想和娘亲在一起,能得一碗残羹,便叩拜上天,感激万分,从没想过什么入仙门,得永生。
后来她只想和师尊在一起,见到她一面,就道神恩浩荡,心满意足,也没要过什么引黄泉,逆光Yin。
她什么都不求,只想要一份温暖的爱,只想要一个温暖的怀抱,只想有一个可以避风的家。
她爱,她宽恕,她原谅。
可是在无尽的痛楚中,在前尘的幻影中,她还是忍不住觉得心酸,想小声问问这天道——
你看,我要的这么少,为什么还会这么难呢?
难道这就是命。
有人注定缘浅,有人注定福薄。
那她只想为自己搏一搏,又怎么算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