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鹂长啼,微雨停。
大国盛景。
谢自清盯着顾晏海势在必得的神色略微失神,被说中了心意,自然不会再多辩解,只好垂眸看着他手心里的令牌。他自幼读遍百书,习儒法之道,修道家逍遥,曾明辅佐明君之心,然天意弄人,叫他不得圣恩,不被圣上所用,被分在齐鲁这穷乡僻壤之处,无法实现心中所郁郁而不得志。
而如今,有人亲自将机会送到他的面前,让他如何不动心。
可,他不能动心。
谢自清抬眸,看了看门后的身影,终是收回欲拿令牌的手,笑着摇了摇头。他从不是扭捏的人,也不藏着掖着,只笑道:“不错,师弟你的提议,的确令我动心……只是,我还是不能答应。”
顾晏海脸上笑意一僵,握着令牌的手一紧,问道:“为什么?”
谢自清抽回长袖,重新盘腿坐下,举杯仰头闷了两口茶水,声音没什么变化:“……什么为什么,在这儿待久了,清闲惯了……”
“你在做什么?”
谢自清还未说完,门外兀地传来一道清澈的嗓音,打断了他正欲说的话。顾晏海乍一听只觉着这声音陌生,还未循声看去时,就见他的师兄也怔愣地看他,紧接着倏地起身,拔腿朝向门口奔去!
“等……!师兄?!”顾晏海不明所以地与平秋对视一眼,后者立刻会意,纵身一跃便跳过桌案,起身时飞扬的衣摆随风飘起,遮住竹门之后斑驳弯曲的身影。
“你跑什么?不许跑!”
“颜桦!不许追!”谢自清先平秋一步赶去门口,脚步还没站稳就对着门后那个抓人手臂的青团儿斥道,“放开!”哪里晓得这一声吼的太大声,反倒是把这小青团给吓了一了跳,登时收回手放开面前的小侍,无辜地举起手臂,摇摇晃晃地退后,一屁股撞墙上了!
“啊!”
扑通一声,就见竹栏被撞的来回晃荡,簌簌作响。谢自清眼疾手快地以手为刀,先是不分由说地将这只傻青团儿给拉进怀里,再扬起手臂直直劈上小侍的手臂!
咔嚓一声,骨骼碎裂之声立时响起,小侍连连退步,露出与中原人不相符的黝黑脸颊,见着谢自清看见他了,转身就跑!
随即顾晏海也一并赶到,转眸一看那小侍模样的暗卫按着手臂竟已经跑至五尺开外,余留一个满天竹叶微雨。他看了看那边抱着人的师兄,瞧着他怀里青团儿似的人儿,皱了皱眉,按下心头不解,反手就从竹栏间折出一片竹节,抬起双眸,紧盯前方,屏气投向那人的左腿!
微黄竹节瞬间穿梭雨雾,刺穿飞扬飘落的竹叶,穿破粗粝的布料,最后Jing准地刺进小侍的左腿,顷刻间扎进皮rou,插碎骨骼!那人一个身形不稳,停下脚步,立刻弯下膝盖,反手便抽出竹节,扎紧了膝盖止血。
下跪时无意间露出鞋底奇异的花纹。顾晏海眼瞳微缩,那图形奇异但极其眼熟……像极了祭天大礼上祭祀台上的刻纹!
乌蛊人!
景明!
但这人只跪下一刻就立刻起身,脚底的花纹一并收回,顾晏海转头吩咐平秋,大声道:“带着我们的人!跟上去!”
“是!将军!”平秋抱拳领命,脚步轻点两下飞身树上大步追向那偷听的暗卫。同行的三名随从也从林中出现,短暂的现身后又再度隐入竹林间。一阵春风霎过,竹林间刹那间卷出如腾龙一般的竹叶风浪带走他们的身影。
独留剩下三人。
“……你没事吧?”谢自清声音都颤了,就瞧着那团青绿的身影扑通一下摔了地,只觉得脑中翁响,吓得头冒冷汗,胆战心惊地把这个不要命的小傻蛋揽进怀里,“谁让你过来的!”
“疼…大人…疼……”
声音娇软,虽是在哭疼,但依旧透着一股子媚人的意味儿在里头。顾晏海收回目光,听着这一阵哭声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转头蹲下身子,道:“可要我去寻闫……不,大夫来?”
喊闫路喊习惯了,险些改不过来口。顾晏海不小心咬到舌头,凑上去,往他的怀里定睛一看——
他师兄怀里的这个团子一般的人儿身着嫩绿青衫,粉扑扑的脸蛋圆圆的,小弥勒佛似的眉眼弯弯,腰前听着的肚子也圆圆的,配上黄色的黄穗子腰带,倒是像极了软软糯糯的青团团,看起来很有福气的模样。
有点像他们家大宝小宝,圆滚滚的rou球。
“大夫?大夫……”谢自清显然还未冷静,把怀里的青团儿死死扣在怀里,一时间方寸大乱,完全没瞧见怀里的青团儿悄悄缩了缩身子,把自己缩成一颗圆滚滚的团子。抱着青团儿,他又垂眸盯着青团儿的脸瞅,问,“小桦,可是疼的厉害……?等等,谁让你来的…谁告诉你我在竹庭的?”
“回…回大人……”这个名为颜桦的少年慌慌张张地想从谢自清怀里出来,奈何身子沉重,挺着糖葫芦似的圆肚子压根起不来,“哎呀”一声又重新躺回他怀里,捧着圆肚儿很是委屈,“是…无意间…无意间走来的……嗯…疼……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