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时节,滴水凝冰。
路边开了一家茶水铺子。
官道为了平整修得很是绕路,这里便成了往来客商更加亲睐的路线,李老实和他婆娘三年前便在此处开了个茶水铺子,除却累些,赚得收入倒很是不错。铺子是间小平房,大厅里摆了七八张桌子,外面又支起棚子,又摆了七八桌子。李老实跑堂兼算账,他婆娘便负责厨房里的事。
午间的日头不错,可仍旧冷冷的,晒在身上也不暖和,身材矮胖的李老实有些蔫蔫的坐在外边偷懒,远远瞧见一堆人马从那路上赶来。
领头的是个穿黑衣的年轻人,他胯下也是一匹纯黑的骏马。
那年轻人生得高大,李老实心里暗暗比划,怕要比他自己高上足足一头。又见那年轻人背一把重剑,足有两个多手掌宽,剑鞘与剑柄都无甚花纹,显得很是朴素。
再细看那年轻人的长相,只恍惚令人联想起北地的风雪,剑刃的锋利。他眸色是罕见的琥珀色,但这般温柔缱绻的颜色却硬生生让人与之对视便凭空生出一股被野兽盯上的心悸感。
李老实被吓了一跳,赶紧收回目光。
却见那队人马停了下来,年轻男人道:“上几壶茶。”
原来是生意来了,李老实这下不怕了,他挤出一个笑迎上去:“客官可还要点些吃食?此地离最近的谷阳城可还有好远哩。”
那年轻人皱眉道:“既然如此,那便麻烦掌柜的帮我们喂喂马吧,吃食倒不必了。”
李老实不敢再问,他能平安在这荒郊野岭开三年的茶水铺子,自然也是有眼色的,这些往来的江湖人可不讲道理得很,说话要小心着。
这些人正是从朔方往云川运送货物的君家人,领头的年轻人是才不过刚刚接过族长位置三年的君西乾。
茶水很快摆上桌子,君家一行十五六人坐外边,三三两两倒也恰好。
君西乾道:“大家休息一会,一刻之后再继续赶路。”
他那桌左边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红脸大汉,右边坐了个矮小的裹着厚厚皮毛的老头,两人也是背着形制相仿的重剑。
老头道:“此番一路顺利,想来是托了城主的福。”
红脸大汉一口饮尽整碗茶水,闻言嗤笑一声:“我说严老头,你搁这拍马屁有什意思?这条路我们也走了不下十数次,从未有过问题……”
他话没说完,突然脸色一变,掐着脖子大喊:“别喝——”
“茶里有毒!”
红脸汉子刚来得及喊出这句,便轰然倒下,严老头上前一看,见他双目圆瞪,口吐鲜血,竟是已经没了气了。
严老头倒吸一口凉气,抽出背后重剑站起来警惕四周,一边对君西乾道:“城主小心!”
红脸汉子的提醒不算早但也不算太晚,一行人只有三四个喝了那茶,其余人也纷纷拔出自己的佩剑,站起来做警戒状。
君家家传武艺便是使这重剑,护送货物的队伍非君家子弟不可入,故而这一行人均是使重剑的好手。
只君西乾不动声色,甚至还坐在木条凳上,好整以暇为自己倒了一碗茶。
君严急急提醒道:“城主这是干什么!茶里有毒!”
君西乾却一口干了那碗茶。
他放下茶碗,下一刻背后重剑出鞘,正好格挡住君严劈砍下来的剑。
老头神色扭曲:“你早就知道?”
而就在他说话间,还站着的君家人却忽然有人提着剑袭向身边同伴,猝不及防间,有人被生生砸中,立时便跪倒在地。
君严一击不得,立时跳开,站在不远处一脸Yin郁:“想不到你这狗杂种运气似也不错。”那些对自己人出手的叛徒也跟着退至他身边,君西乾身边只剩两个容貌还带着稚气的年轻人,顿时便显得势单力薄了。
君西乾没有说话,他并非爱好卖弄唇舌之人。
青年只是站起来,剑鞘被解开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提着重剑旋身冲了出去。
这是一场极不公平的战斗,任谁看来都觉得君西乾是走投无路无可奈何之下才冲动行事。
李老实和他婆娘坐在厨房,两人就着一盘花生米聊天,身边还躺着横七竖八好几个人。
同样身材矮胖的老板娘开口道:“诶,你说君兄一个人行不行啊?我们就在这儿躲着不出声?”
“他”出口却是个温润的男声,同那面貌黑胖的脸违和极了。
李老实一改方才的憨厚嗓音,却是个吊儿郎当的同样违和的男声,细听还有几分少年变声期时的公鸭嗓意味:“这男人,可不能说不行。”他冲老板娘挤眉弄眼道,又往嘴里塞了一把花生米,“且等着吧,没得还给大哥添麻烦呢。”
老板娘摸摸脸,也往嘴里塞了一把花生米,然后心安理得道:“那倒也是。”
两人凑在窗边,听着外边噼里啪啦连带重剑砸在人身上的沉闷声,不时点评一二,合着那碟花生米下酒菜,悠闲得像是看戏的。
半响,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