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每天晚上八点营业,全年无休,风雨不歇。它在一些圈子和阶层里很受欢迎,营收数据同样十分理想,日流水时常能过百万。
每隔半月,隋唐便会来店里视察,刚好是来的这天,他又在夜色中遇见了骆宸。
少年穿着一身得体合裁的米白色西装,翻领间松松系着浅蓝色的人字纹丝质领带,身姿卓然地站在大理石浮雕天花顶的复古欧式吊灯下。迎着那些散落的芒光,对方笑得一如既往的温柔妥帖。
隋唐往前走了两步,才看清站在骆宸面前的那人。是一个有些普通的典型中年男人,发福秃顶,面上挂着的笑容里藏有习惯性的油腻和谄媚,一双窄缝般的rou眼里正不断涌出压不下的喜色。隋唐本来不太想得起这人是谁,但这个教他颇为反胃的笑容倒是唤醒了他的记忆,对方是一家跨省原材料供应商的老板,最近资金周转出了些问题,到处辗转求人借钱。
现下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已经度过了难关。
等隋唐走过去,那人也已经和骆宸话别,去了自己定下的房间。骆宸回身往后走,正撞上了隋唐的视线,他下意识地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个短暂惊讶而烦厌的神色。
“真巧。”隋唐完全不介意给人添堵,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道,一边眼睛掠过骆宸追往了刚刚那人的方向。
骆宸察觉了他探究的目光,于是敛下微垂的眼角,勾唇笑了笑,从容而闲适地说:“看来在夜色,总是能遇到熟人。”
隋唐没有看漏那个一闪而逝的厌烦神色,但此时此刻,对方姿态端得漂漂亮亮,笑容语气都仿佛与老友叙旧那般熟稔放松。
“你来这里做什么?”隋唐上下打量了骆宸一眼,眸深而语意暧昧道,“……瞒着我弟,来寻欢作乐?”
他话音才落,骆宸便又笑了笑,今夜只有这个笑容显出些真实的讥诮意味来。他唇角噙着那抹笑,越过隋唐继续往前走,走到长廊上几步开外的一间房门前。
他停了下来。灯光直直地打出少年颀长清瘦的影子,对方微微侧过身,脚下的影子便逐渐递及到了隋唐的身前。
在这半明半暗里,骆宸抬眼望向了他。
素来温驯的杏眸如今是破空的危险与锋利,笑在他的唇角,宛若永远缀着的装饰品,似真非假,绮丽艳诡得很。
“何必要瞒着?”
漂亮的少年以极其坦荡而无辜的口吻发问。
然后他轻巧收回视线,用佩戴的手环刷开了房门。少年缓慢地走了进去,直至身影完全消失,也没有关上那扇门。
没考虑多久,隋唐就接受了这份邀请。
男人紧随在后,走进房间,顺手带上门。房间里面自动亮起的壁灯光线柔和,仍不够明亮,但无人有再开一盏灯的欲望。
少年解了颈间松垮的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又旁若无人地脱下西装外套,露出支棱的蝴蝶骨与清瘦的腰身来。
微光穿透白的衬衫,影绰勾勒那截细腰,与隐约缠绕其上的青色蛇鳞。
他向他走过去。少年侧过眼来,不以为意地在柔软的沙发上坐下,声色未动地等着人走到了自己面前。
对方撑着沙发上沿,居高临下地俯身,那双裹挟黑色欲望的眼睛蓄势待发,寸步不让地紧紧锁住了眼前的猎物。
两个流连风月的人,共处一室,总该发生点什么。
?
光影忽明忽暗,在激烈地晃动,不断闪回般地收缩着舒展,投射在不远处的墙面上,像正在尽致淋漓地上演着一出变幻莫测的无名戏剧。
柔软的沙发被反复倾轧,频频发出不堪负荷的响动来。两道彼此交缠的身影远远看来,似亲密无间,实则相互交锋,掣肘间皆是你来我往的较量。
最初是隋唐想以势就人,才俯身压去,少年的膝盖就利落地往上一撞,毫不客气地直取人**要害处。
隋唐早有所料,事情不可能如此顺利,很快侧身一避。但还没能彻底脱身,骆宸下一步便接着抬腿的动作往前直踢他的小腿胫骨,试图趁此让自己失去行动能力。
虽然隋家已经逐渐洗白,不再过那些刀上舔血的日子,但格斗技巧不可能完全落下。隋唐立即作出反应,腿骨只是被对方轻微擦过,生出些麻辣的疼痛感。这意料之外的疼痛激得他沉下了面色,眼前的人并不在乎他的感受,更加狂风骤雨地攻了过来。
因为年龄和体重的缘故,骆宸的力量不如他,可这一点并未给隋唐带来太多优势。因为骆宸的动作足够迅捷,肢体也足够柔韧,他擅长在近距离内作战,连续击取他人要害。
隋唐曾经调查过骆宸,他当然知道骆宸会打架,但对方的武力值似乎远高于那些纸面情报。他专门受过防身训练,如今也只是堪堪应付,更何况对方早就脱下了妨碍动作的领带和西装外套,出手可比他流畅得很。
来回过招了几十次,权衡再三,隋唐决定开口阻止这个荒唐的局面。
“算了吧,再打下去又如何?——我不想伤你,你也不可能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