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墨一口气跑回了负霜院。
他料想掌门打斗完了,大概会直奔后山捉人,也就并不准备随意捡拾个跑不快的法器,上赶着去将自己囫囵送了。
此刻见着院中弟子三三两两正往外出,想是宁连丞已来布过消息,这就加快步子冲进了自己那小院,暗道依着温叙那性子,应不会这么快动身。
小院里却是一片死寂,看着像是人都走光了。
席墨定了定心,先去敲陆嘉渊的房门。连唤几声“师兄”也不见人应,就将门推开一隙,往里瞥了一眼。见桌上还有吃食,人却不在,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他将门带好,转手去敲温叙的屋子。刚在门上击了两下,就听后头一声轻喝,“师弟!”
席墨一侧首,见陆嘉渊分外狼狈地立在不远处,衣衫发丝皆是一团凌乱。他眉心发青,唇色灰败,颌角隐有血迹,看着竟是遭了暗算的样子。
席墨未曾见过他这般落魄的模样,一时噤然,只着意低声道,“师兄,你还好吗?”
陆嘉渊就冲他招了招手,“小师叔昨天很晚才歇下,再让他睡一会儿。”
席墨走过来,顺道摸出了六角棱盒,默默放进人手里。
陆嘉渊拿着那盒子微微一愣,继而露出一双梨涡来,“师弟,你先回屋待着,一会儿我去找你。”
席墨点头,目送他入了房去,又躺回自己那榻上时,才发觉浑身上下已被抽干了最后一丝气力。
但他不能睡。
他知道见到江潭之前,自己没法安心入眠了。
短短一个昼夜的交替,发生了太多事情。
席墨闭着眼,慢慢咀嚼今日之事,在心中列出一份清单来。
待得陆嘉渊来扣门,已过了近一个时辰。
席墨接了他递还的药膏,看出人面上虽带笑容,眼底郁色却挥之不去,也不好直言,只道,“师兄可是要出发了?”
陆嘉渊点了头,“我刚叫醒小师叔,待他出来我们一起走。”他犹豫了一下,才道,“师弟可知,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
说着就有些难为情地搓了搓耳垂,“我以灵气堵耳,几是睡死过去,感觉错过了许多。”
席墨顿了顿,将主峰遇袭与大比取消之事皆尽说了。
“怪不得人都散了。”陆嘉渊慨叹道,“还好不比了,否则你要上哪儿说理去啊。”他有些哭笑不得了,“但你这剑也丢得太过离奇,掌门没说要偿你一柄?你这可算得立了大功吧。”
“我什么都没做,祛鬼是大师兄与大师姐一并包揽的。”席墨无奈笑道,“所以还要劳烦师兄送我回去。毕竟我尚未习得无器御风。”
“好说。”陆嘉渊就笑了,“不瞒你说,若想离器而行,一般人将御风术练到极致都没用,到底还要靠根骨支撑。除了咱们双璧以外,也就是掌门和几名长老的资质能撑得住这等洒意场面了。”
席墨颔首称是。
两人这么闲聊着,席墨一面将包袱收拾好了,待得温叙在院中梦游般唤了一声“陆嘉渊”,就一并坐上那玉尺,先去院管处划了玉令,才徐徐往见诸峰飞去。
见诸居五峰之央,传为仙人将指所化。山势险峻,危嶂狭立。于此极目四顾,可见清虚诸峰。此等壮阔,兼有云开之豁达,月破之朗然。
席墨虽算得头一次来访,早先已对此处有所闻悉。
这时远远望去,只觉云深雾重间缀着无数星火,缥缈恣丽,一如蜃楼海市。离得近了才发现整座山几乎给挖空了,其间错落花台月栈,玉宇琼阁,并万千盏天灯浮曳。烟光叆叇,朝暮朦胧,映飞瀑流朱,隐层峦叠翠。此一方玄妙境界,也无怪乎峰主道号唤作“藏虚子”了。
三人走得匆忙,未进水米。他们两个辟了谷的倒是无妨,席墨却已饿得有些发晕了。但支颌听陆嘉渊演说地宫密道并书窟秘闻,又不觉忘却了辘辘饥肠。
只正听得津津有味时,身后忽没声了,玉尺也同时开始小幅晃动。席墨一侧眼,就见陆嘉渊唇边倒溢了口青灰的血来,忙不迭起身搀扶,“师兄?”
温叙一掌稳住玉尺,却是加剧了尺子的坠速。他睁了眸,悠悠往下看了一眼,无波无澜开了口,“到杏坛了。”
那厢正在滔滔不绝的授业长老听得空中异响,回头就见三人一尺从天而降,非常从容地将自己盛在颇黎匣子里耗费三年才炼出的蝉鸟压了个稀碎。
坛下众弟子都惊呆了。
温叙揉了揉膝盖,弹了弹灰,再将自己那玉兰绢子抖了一抖,折好塞在怀里,对着坛下就是一副万年不变的沉静脸,“都散了吧。”
“小师叔!我还在讲课啊!”长老刚爆出一句怒嚎,就被一众弟子扭着裹走了。
“长老快跑!保命要紧!”
“小师叔又来炸地皮了!”
“这次是杏坛啊!我最喜欢杏坛了!能不能留两棵杏子树啊呜呜呜。”
“别哭,哭了一个杏核都留不住了!”
席墨闻得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