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连丞并不接他们两人的话,只先对周围裹作年轮状的弟子道,“已是寅时了,大家早些回去休息吧,一会儿再见。”
他这当大师兄的,明显要比掌门有面子得多。这下众弟子虽是依依不舍,却也听话地含泪挥别,纷纷道是“今夜来得匆忙,未想大师兄也在此处,手信改日再奉上”。听得掌门好不嫉妒,“得嘞,以后我也瞅着空子出去个一年半载的,看你们这帮小兔崽子要怎么想我。”
“师尊。”宁连丞走了过来,顺手一个禁制将四人拢在一处,“徒儿有要事禀报。”
“若是星符之事,老伯已同我说过了。”掌门分外沉着,“若是吞舟鱼之事,我自有思量。”
他就对着甘度道,“这下不论你们信不信,黑月之徵大概是真的了。”
甘度沉yin几许,“难道掌门以为,此鱼便是三年前出现的那条?”
掌门笑而不语,转而同席墨道,“乖徒儿,你来说说,今天看见那条鱼时,它是个什么样子?”
席墨很是想否认掉这个称谓,却只能先捡着要紧的说,“它只余一副骨头,但缺了尾骨。”
“这就是了。”掌门轻声道,“如我所言,黑月虽未现世,鬼王已经苏醒了。”又悉心与席墨补充,“当初唯有鬼王才能以魂术感染生灵,炮制鬼将鬼兵。”
席墨表示疑惑,“当年龙舟遇袭之时,弟子正在船上。其时所见之鱼乃是血rou之躯,而非骨骸之流。”
掌门捻须而笑,“这恰是鬼王甦生的明证。此鱼现世时,蓬莱附近未见鬼族之属,想来是鬼王魂术Cao控,才会使得它无故攻击龙舟。毕竟自蓬莱开道始,其上船只就从未出过意外。”
顿了顿,又道,“而生灵之体刚开始被鬼气所控时只是局部糜烂,慢慢地血rou才会给腐蚀干净。这鱼大概在尚有意识时将那鬼气迫至尾部,而后自断其尾以求自保,不想还是未能摆脱控制。”
席墨心中无由一颤,暗道那股黑chao中夹杂的白涌,该不会就是那时死在海难里的人吧。
他蜷了蜷手指,握得右掌空空如也,忽然想到了一事,“掌门,方才那鱼确是没有尾骨的,可吞了我的剑后又长出尾巴来了。”
掌门颔首,“这你可要记好了。鬼族可以通过吞噬旧骨修补残躯,所以攻击要害是头颅或者涎腔。”
“这一点师弟做得很好。”宁连丞含笑道,“师尊来得晚了,不曾见他以毒喂首,手法老练,灵气压束妙到巅毫。”
席墨:不,那是因为我的剑被吞了。
想着就是一怔,“所以,那剑是以吞舟鱼的尾骨所制?”
这下他终于反应过来,心中一时滋味迭起。
掌门却笑出了声,“现在看来,丰小山所中的溯本阵,原是那鱼为鬼王所备的大礼啊哈哈哈!”
席墨听着这名儿,却是想起自己曾在千碧崖的藏书里看过相关记载。
溯本阵是一种早已失传的时间禁阵,为龙族及其从属自太古星辰的法则中习得,一般以生灵骨骼为阵引,能够将中阵者还原到幼生期,布阵者死后仍有效。
席墨恍然,只恭谨道,“弟子冒昧,不知丰山长老何时中了阵法,为何至今仍未有所好转?”
“没救啦!除非他能用那鱼的血沐身!”掌门笑得更大声了,“不行,一会儿我要亲自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席墨又悟了。丰山之所以躲进朱雀街,八成就是给这位掌门笑糟了心。
“掌门,我师弟或许还有救。”甘度含蓄道,“只要我们找到吞舟鱼王,也能够化解阵法。”
“依我看呐,难。”掌门整了整笑乱的衣襟,依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吞舟一族极可能随龙族殁于东海之役。想清虚立派以来,这还是我们所见的唯一只。毕竟举族遭难时,王者皆是身先士卒,不留全尸呐。”
甘度抱袖不语,末了只点了点头,“罢了,他如今这样也挺好。”
“是吧,我就说。这也算对得起他小不点儿的诨名了。”掌门很是得意地捻着胡子,席墨看着都替丰山心寒。
宁连丞再咳一声,“师尊,您看那边,太阳已经出来了。”
掌门颔首,“好的,大师兄,一会儿就由你去通知大家——大比取消,各回各峰,好好睡个回笼觉。”
宁连丞缓缓看了他一眼。
掌门振振有辞,“如今外有鬼族威胁,内有魔宗生乱,清虚接下来就要进入全面备战状态了。所以这大比已无意义。龙冢再开时,没有去过的弟子便一并去了罢。”他蹙了蹙眉,略显忧心道,“毕竟比起祛鬼,寻龙还是要安全得多。若是连龙冢都抗不下来,到了风涯岛就很难活下去了啊。”
又对着宁连丞笑了笑,“你刚回来,也要好好休息。这三年来辛苦你几地奔波了,特准休沐三日,之后再来向为师详细汇报。”
说着便撤去禁制,一把攥住了席墨,“小徒儿,和两位师兄说再见,同为师一道回去吧。”
席墨:???
他一个字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