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泽泱扶着墙跟去木槿的病房。
如今这个时候已到年关,这家私人医院却也不大忙碌,走廊中人烟稀少,唯有几个小护士匆匆忙忙地来往奔走,走远了便只留魏泽泱一人。麻醉药药效渐过,后脑狰裂缝针的伤口开始痛起来,魏泽泱拧起眉头,咬咬牙离开墙大步向前。
越是往前,细碎的呻yin便越是清晰,魏泽泱听的心悸,下意识加快步伐小跑赶去。病房大门关的严严实实,魏泽泱盯着这扇门伸出了手,指尖触碰把手却不敢打开。明明只隔了一堵墙,但他仿佛看见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将他们分开。
他没资格打开这扇门陪在木槿身边。
可是他必须要去,陪伴在哥哥身边,就像小时候那样。
急喘两声,魏泽泱下定决心打开房门,只听一声微弱的啼哭倏地传来。这是新生儿平安无事的象征,哭声又细又小,却美好的令世间万物黯然失色。魏泽泱激动地热泪盈眶,还未开门,里头却先一步打开房门。
"Boss?"周启眼圈红肿,皱眉喊道。怀里昏睡的木槿忽然一抖,气息虚弱地侧头埋进他的怀里,眼神飘忽至护士怀里小小的rou团子,捏紧了他的手指。周启连忙收回眼神,想起木槿遗言似的嘱托,抱鸡仔似的抱住他。
"没、没、没事…小槿……"周启磕磕巴巴地安慰他,抬眸求救般望向孙亦阳。
"把小槿放到床上来。"孙亦阳洗净双手就过来转移木槿,手指拨开他半阂的眸子察看瞳仁情况后,他便仔细拖住木槿的腰,道:"别怕啊小槿,别睡,等阳哥把宝宝们都给你抱出来啊。"
木槿疲惫地点头,靠在周启怀里闭上眼。
他害怕的动作完全落在魏泽泱眼里,心底像是刀扎似的痛苦。魏泽泱不敢有任何怨言,因为这都是他自找的。僵硬地上前两步,他看着病床下大大小小的血纱布,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千万句对不起卡着嗓子里,喊道:
"哥……"
"去,把孩子给魏先生,一起送到新生儿监护室,让儿科医生去看。"孙亦阳打断他,不耐烦地指着小护士怀里大哭的宝宝,和周启一起将木槿抱上床。
“呃嗯……”
后腰腾空,肚腹下坠拉扯腰间,木槿闷哼一声合拢双腿攥紧周启的衣领,捂住圆隆的胎腹大口吸气。周启跪了一晚此时腰疼腿酸的,骤然起身险些没站起来。关键是他摔着没事,摔着木槿就糟了。
“……小心!”
魏泽泱看的胆战心惊,一个箭步托住木槿的身体,挤开周启将他打横抱起。怀里的哥哥轻的过分,后背的蝴蝶骨隔着病号服硌着手臂,木槿下意识埋进他的怀里,坚硬的肚腹抵在自己的小腹。魏泽泱抿了抿唇,握紧哥哥的手,眼中酸涩。他抬眸瞧了眼孙亦阳,听后者敛眸道:
“把他抱上床。”
“好…!”魏泽泱抱稳了木槿退后两步将他放上床,还未来得及替他掖好被角,就被医生护士挤开床边,呼吸机和心电监护仪纷纷装置齐全。木槿勾着魏泽泱的手意识模糊,指尖颤动,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小槿……?”
孙亦阳俯身凑上去侧耳倾听,眼神飘至魏泽泱,脸色沉下几分,起身道:“你哥和你说话。”
“哥!”魏泽泱面露喜色,握住木槿的手埋下头,泣声道:
“哥…哥……我什么都想起来了…对不起…对不起……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补偿你……”
木槿半阂着眸子,泪水滑过眼角打shi发丝,眼前是弟弟熟悉的哭脸。他只觉着心痛,为什么上天偏偏在自己决定离开弟弟时让他回来。但痛至极点时竟也不在乎了,木槿心冷如灰,掌心一片濡shi,弟弟的泪水与汗水融在一起,灼心的烫。
“拜托你……”呼吸机下木槿的声音细如蚊呐,意识涣散地望着刺眼的白炽灯,喃喃道:“好好…照顾他们……”
木槿活了快三十年,如今真正让他放不下的只有腹中的孩子。情爱名利亦或是仇恨金钱,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魏泽泱……也不再重要了。他已经很累,心里只装得下血脉相通的几个宝宝。先前要让放弃一切赴死的心情,在看到那个软软的小家伙时尽数灰飞烟灭。
他的宝宝。
想看着他笑、想看着他和腹中剩下两个宝宝一点点、一点点长大,变得会笑、会走、会跑……最后变成与他们父亲一样的模样。
但是人要死之前,心里总会有点数。
木槿现在怕冷的很,虽然想着不再见弟弟,但还是想要往他怀里钻。他现在动弹不了,浑身骨头都要碎了似的,抖得厉害也冷的厉害。腹腔抽痛,他忽而攥紧弟弟的手挺身低yin,洁白的床单上也重新染上血污。相握的手被迫分离,木槿感受着脱离指尖的残温,深深地看着被挡在门外的弟弟,无声求道。
别让他们和自己一样,孤零零的,没人疼爱。
魏泽泱看懂了他的眼神,趴在手术室门前,拼命地点头大声道:“我会的!我会的!哥哥!我会好好保护他们的!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