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寒这边没再出什么问题,走出亲王府的时候不算很晚,低矮的植物,碎石子小路,并肩而行的两个人看上去就像在散步一样。
这里的建筑不高没什么投影,光线很好,难得的有种温暖的感觉。
“虽然有点儿煞风景……但我们快到家了。”叶复礼没有多说什么,他确定尹洵明白他的意思。
而对方也确实明白。
当着罗浮珠的面他们有很多话不能说,现在还有解睚顾虑自然更多。
“苏赤在你们那儿关了很久,但真正与你们达成合作关系应该是薛逸归上位之后,”尹洵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应该比我清楚,历任妖族的王里他是最特殊的一个。”
叶复礼深有体会:“事实上,我们的王是个赌徒。”
“至少从结果看他是个逢赌必胜的赌徒,”尹洵还没有和妖族的这位新王交过手,不过从这形容里倒也可以推出些薛逸归的行事风格,“这也不错不是吗?”
薛家历代为将,薛逸归既然生在这样的阀阅之家自然免不了上战场。这种环境磨练出了薛逸归杀伐决断的能力和魄力,不过因为行事过于雷厉风行,其行军期间的决策总被认为是少年人热血上头、意气用事,即便后来战绩耀眼也全当是他兵行险招的奇效。
直到他拿下鬼族,在三天之内登上王位、肃清朝中势力,旧皇室才正视了他的能力,然而这顿悟实在为时已晚。
这和尹洵的行事风格有些共通之处。
叶复礼看着他露出笑来,他们显然又想到一起去了:“他是个很好的王。”
“看来在鬼族的时候他给你的印象很好,”薛逸归大概是君王中少有的,会冲在最前线的类型,“他做皇帝怎么样我不太清楚,不过在抓捕逃犯这件事上和苏赤合作是个好决定……虽说是有点儿与虎谋皮的意思,但确实出其不意。”
“而且也颇具成效?”
“……嗯,颇具成效,”尹洵偏头看着他,“羽族的离火真是不大吃得消。”
“这么说来我和苏赤认识你的时间点应该差不多?”叶复礼抬起右手,下意识含住食指的第二个指节,“嗯……又或许他在更早的的时候就认识你了……”
“是你先认识我的。”尹洵说得很认真。
叶复礼笑着看了他一眼没有当真,毕竟尹洵偶尔会有不怎么正经的时候:“苏赤和我接手的任务一样?”
“有些区别……”尹洵也笑,没再继续着前一个话题,”你是为了抓人,他是为了杀人。”
“以我对王的了解他不会下这种命令。”
“确实不是薛逸归的原因,他想杀我是私怨……”轻描淡写带过了原因,仿佛是在说另一个的故事,“苏赤要真把我弄死了你们的王也只能接受,他不受控,这是合作的众多风险之一,但同样的,薛逸归也可以为了降低我死亡的可能就把你拖进来。”
“你和他哪儿来的私怨?”
“苏赤是半神,可按出生算他是人。”
妖族内部对苏赤的种族一直没有定论,而现在,居然是尹洵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我师父他们好像一直认为是苏赤是刻意隐去了自己的过去……”
“这么说也不错……”尹洵偏着头想了想,“之前还不觉得,现在想想让人族抹去了他存在的痕迹大概也是他想要的结果。”
“也是?”
“鹿阳之变是他主要目的。”
“可我记得事变的主谋是叫苏槲,字号……好像是叫守墨,”叶复礼对人族的了解全是接到任务后的临时抱佛脚,能记起来的东西实在不多,不过苏槲在他印象中并不是个年轻人,“苏赤是他儿子?”
“嗯,苏家的小儿子,那会儿十五岁。”
叶复礼这会儿是真的有点儿好奇,一双眼定定看着尹洵。
对方顿了一下,把整件事情说得详细了不少:“人族朝堂和妖族区别不大,宗门氏族盘根错节,诡谲多变,牵扯极多,要想长久的稳定多是靠各方势力相互牵制。那是苏家最鼎盛的时期,尹家刚开始写《九州录》所以无暇顾及朝堂,新皇上任全靠着苏相辅佐。朝堂之上苏氏一家独大、风头无两。”
“这可挺危险的。”
“嗯,是很危险,”尹洵的笑有些复杂,“不过只要苏相健在苏家就出不了什么问题,可惜老爷子本就身体不好,朝政稳固后那口吊着的气就跟着松了……苏相谢世后由苏赤的父亲苏槲接手苏家事务,他接任三年来处处掣肘,明眼人都看得出圣上有意打压,苏槲也看得出,但他不甘心苏家在他手上没落。”
因为这个篡位多少有点动机不足。
“确实是动机不足,但我也说了,苏赤才是鹿阳之变的真正推动者。血脉相连又朝夕相处,他比谁都明白应该怎样算计自己的父亲。”尹洵表情平静,仿佛不知道自己说了句多么毛骨悚然的一句话。
“可他的目的是什么?”
“或许是杀鸡儆猴,或许是想回归平衡,又或许两者皆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