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史.霍霄传》载:“承嘉七年,霄封高阳侯,官居散骑常侍。初至长平,为朱家诬,遂至京兆尹府击鼓鸣冤,上闻风大奇,亲临京兆府见之,霄以性直而貌伟,为上所喜。”
京兆府。
蒋朴的尸首横在大堂中,霍霄和朱家兄弟跪在尸体两边,大堂外挤满了瞧热闹的百姓,都是从东市跟过来的。
长平百姓都知道,京兆尹府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那鸣冤石鼓就是摆设,谁敢敲就是活腻歪了,今天这个敲鼓的愣头青可比瑞兽还罕见。
朱家兄弟众口一词,说蒋朴是被霍霄捅死的。
霍霄这边也有一个证人,正是同行的项冲。
等到朱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完,项冲才朗声道:“谭大人,小人亲眼看见,蒋朴是被朱植所杀。”
朱植冷笑:“你和他是一伙儿的,说的话岂能作为证词。”
项冲揪住朱植的话头反驳:“你的手下和你也是一伙儿的,说的话又岂能作为证词?”
“当时在场的还有不少人,不妨把他们请来作证。”朱植转头,朝着堂外人群大喊: “诸位有亲眼目睹的吗?出来说句公道话!”
人群立时雅雀无声,无人敢出来答话。
“九市商贾谁不怕朱家?”霍霄表情平淡,“不要为难百姓。”
“那你们要如何?”朱植嗤笑,“让谭大人罔顾事实,瞎眼断案?这儿是天子脚下,可不是西都,由不得君侯您无理取闹。”
京兆尹谭淼捻了捻唇边一撇八字胡,不敢轻易发言,这是他任京兆尹以来,遇到的最棘手的案子,没有之一。
他想了很久,才吩咐掾吏把凶器呈上来。
谭淼拿着杀死蒋朴的那把匕首,问:“凶器归谁所有?”
“归他。”霍霄和朱植同时指向对方。
谭淼放下匕首,客客气气地问:“两位,这叫本官怎么判?”
言辞间完全没有主动查案的意思。
“大人可去查查这匕首的来历。”霍霄提醒。
“怎么查?”谭淼很虚心地问。
霍霄微笑:“您是京兆尹,这等办案常识还要旁人教?”
谭淼白面泛青,极为尴尬。
“回大人话。”朱杨道,“这匕首瞧着像西域来的,问问西市市口卖刀具的胡商们,兴许有线索。”
“嗯,有道理。”谭淼做出恍然大悟状,然后吩咐手下督邮官去把西市口的胡商们都拿来。
很快督邮官拿回来八个高鼻黄发的胡商,这些胡商见到朱氏兄弟,脸上有显出惧怕的神色。
“他们都被朱家的人碰过马。”项冲小声提点霍霄。
霍霄颔首,心里有了七八分底,他倒是不怕朱家和高四耍诈,他真正的目的,不是洗冤,而是掩盖自己掩护张小妹逃跑的行径。
他表现得越莽撞,越能混淆视听,把邓鹏和元劭的注意力从张小妹那里吸引到这桩杀人案子上来。
更何况还有一个跑掉的袁素,不知酝酿着什么后手。
谭淼让掾吏把匕首拿过去给那些胡商看。
果然,一个叫做查尔木的胡商说:“大人,这匕首是从小人那里买的。”
“哦?买主是谁?”谭淼问。
“回大人话,买主是一个红头发的胡姬,叫罗芙。”查尔木说得很详细。
“这个罗芙住在哪儿?”
“小人不知。”
朱杨装模作样地扬声道:“罗芙?不就是高阳侯的好朋友吗?她刚买了曹蔷的舞乐坊。”
谭淼又写了张提审文书给督邮:“去舞乐坊,把那个罗芙提来。”
这时门栏后方有人朗声道:“不用麻烦了,本官已将罗芙提来。”
“文合兄!”霍霄认出这个声音,简直快要喜极而泣。
终于有人来认领他了。
陆离缓步进入大堂,朱杨瞧见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一时弄不懂,这位新任羽林令怎会特意来此。
罗芙跟在陆离后面,望向霍霄的眼神中满是歉意,霍霄微微摇头,表示不关她的事。
项冲一瞥眼,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袁素正混在人堆里冲他微笑。
袁素没有让他失望,找到了最合适的帮手。
陆离身为羽林令,有直接请见天子的权力。
单枪匹马地来营救霍霄,会落下结党的口实,但又不能放着霍霄不管,最稳妥的做法,是上报御前,以示自己绝无隐瞒。
袁素连陆离的心思都算到了,他像个推骨牌的人,利用罗芙推动霍霄,利用霍霄推动陆离,再利用陆离惊动元劭。
这套连环局不可谓不Jing彩。
如果这个人站在霍霄的对立面,那就太可怕了。
霍霄也发现了袁素,他瞟了袁素一眼,手放在背后对袁素竖起大拇指,然后和陆离寒暄:“文合兄,别来无恙?”
陆离本来很想把这惹是生非的熊孩子揍成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