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以是被电话吵醒的。
刚醒来大脑还有些当机,所以他只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陈以,你的伞落在我这了,什么时候来拿?”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些叮咚地碰撞声,掺杂着哗啦的水声。
“原来在你那儿。”陈以低低咒骂了一句,nai盖在一旁打了个哈欠,他下床拉开窗帘。
天终究是亮了。
“你在洗碗?”陈以倒是有些稀奇,“秦大医生亲自洗碗?难得啊。”
“保姆放假了,中秋当天我会休假,过后会到外地出差一周,所以治疗我给你延迟一周没问题吧?”秦樨有些头疼陈以跳跃的思维,“伞什么时候来拿?”
“哦先放你那吧,等你回来了我再来拿也行。治疗推一周也行,我无所谓的。”陈以给猫倒了粮,人还蹲坐在地上。保持着有些别扭的姿势,此刻嘴里说着无所谓的话,心里却还后怕着昨晚的种种怪异。
“记得吃药,好好控制。”秦樨还是有些担心,只得又添了一句,“有什么就给我打电话。”
“行。”陈以倒是不太担心自己会出什么额外的状况,随便应了声便挂了电话。
秦樨做了陈以四年的主治医生,两人算得上半个朋友。只是陈以太过封闭,表面上嘻嘻哈哈喜怒形于色,实则内地里早就立了个屏障把自己和外界隔得严严实实。
边缘性人格障碍的典型症状,自我与外界的认知分化。
人蹲得太久,等站起来时脚麻了好一阵,陈以不得不把手举高了再跳着跳着甩脚,尽管如此显得他过分滑稽。
噗。
暗处的那人好笑地盯着正满屋跳的身影,再低头看着脚边不停徘徊的猫,有些嫌弃地轻轻踢开了。
“如果你不是他的猫,你会难过很多。”季辞衍轻声警告,四周渐渐溢出的黑雾将猫的身子缠绕起来,直到它发出一声难耐的呜咽,黑雾才蓦地散去了。
“去吧,”季辞衍恢复了神色,眼神示意在沙发上坐着的人,“去陪他。”
nai盖慢悠悠走到陈以盘坐着的膝边躺下舔猫,陈以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但他总觉得nai盖的神色怏怏。
他居然在一只猫的脸上品出“神色”的意味。
陈以觉得再没有比他更病的人了。
他总是深信着自己病入膏肓,从很久之前便开始了。
但这对他来说是无所谓的,原因很简单,没人在乎。
他是没有亲人的孤儿,是一场尚未开始便已失败的实验。
面对着空无一物的冰箱,陈以觉得是该往里补充些口粮了,他又去翻了翻储物柜,看着一柜满满当当的猫粮,不免错愕。
他这是……过得还不如猫啊。
雨在昨晚便停了,但天还是沉着的,像还聚着一团雨气,摇摇欲坠的,陈以想了想昨天憋屈的经历,出门前还是拿了玄关处的伞以防万一。
小区电梯正在检修,陈以只好从七楼走楼梯下去。
陈以住的小区有些老旧,楼道间的灯常年不换,总闪着幽幽的黄光。泛chao腐朽的墙硬生生蜕掉一层皮,更显斑驳。即使是白天,陈以在经历了昨晚那些破事过后总觉得瘆人得慌,不免加快了步子。
不过下楼的几分钟,天上的雨果然飘了起来,陈以有些庆幸地准备撑开伞,却发现一丝不对劲。
这不是他的伞。
是昨天他在医院拒绝了的、那个男人的伞!
陈以正将伞柄抵着往回收的手突然被握住了,身旁的人借着他的力反而又将伞撑开了。
雨下大了。
“陈以,我给你的伞你为什么不用?雨下大了啊。”那人低下头问他,一本正经,人畜无害。
陈以急切地想把手从那人的手里抽开,却发现那人力气大的惊人,自己几乎使了全力都无法挣脱禁锢。
“放开!”陈以像是一个被死拽着尾巴不放的猫,极其迫切地想要逃出掌控者的圈套,“你TM给我放开!”
哟,炸毛了。
季辞衍识趣地松开了手,余光瞥见陈以手上的皮肤开始微微发红,眸色暗了暗,继而略低下头对着对面满身刺的主不满道:
“陈以,别总是你啊你啊的叫,别总说脏话。”
陈以正想扯着嗓子问候这人祖宗八代,开了口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几句微弱的气音。
他发不出声音了。
不是疾病,不是意外,不知为何,陈以很清楚地知道这一切拜他面前这人所赐。
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无可抑制的恐惧像是渐涨的chao水般淹没全身,浸泡至头顶,夺走他的氧气,如垂死挣扎的鱼。
“哦,你有点吵,吵得我脑袋疼。”季辞衍丝毫没有负罪感,依旧一本正经地解释着,“所以你先不要说话,听话点,乖。”
陈以感到一阵恶寒,却不敢再动弹。废话,杵自己眼前的这一尊大佛还指不定是哪路神仙,得先摸清是哪根道上的自己才好去烧根烂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