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已然从斜向变成了直射,初夏的太阳带了热度,光束里还能看到细微的尘埃飞舞,墙边暗处的野草也蒙着淡淡的灰色。
陈乘云终于开口了。
他双手掩住了脸颊,从掌心传出的声音沙哑,已完全听不出那原本的清亮音色:“你不会想知道。”
“哥,我喜欢你。”郑潜渊抬头,看向了那黑压压的屋顶:“或者说,我爱上了你。”
陈乘云把手放了下来,等他说完。
“我大约有七八分猜测。”郑潜渊双手扣在了那人的手背上:“这几日我细细想过你和我说的所有话,基本猜到了轮廓。我问你,只是希望你能告诉我答案。我答应你了,我不再胡思乱想。”
陈乘云不敢与他对视,看向了旁边:“我怕我说完,你便会像他人一般看我。”
“我既敢说我猜了个大概,那现在我还坐在这里,就是答案。”郑潜渊挺直了腰板,离陈乘云更近了一点点:“我想知道。”
听完这话,陈乘云又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郑潜渊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字,心想若是再过上十分钟他还是不肯言说,这事就算罢了。
大约三四分钟,陈乘云便开了口:“你若是早告诉我你猜了个大概,我可能早早就会告诉了你。”
他抽出手,站到古井边,向着对面的墙望去:“你说你是这几日心里才有了轮廓是假,听杜叔说完心中确定了是真吧。”
说完,陈乘云摸了摸鼻子,低低笑了两声:“你还真是在装傻。”
“对你,我总是判断有误,父亲说的没错,感情果然会蒙蔽人的神智。”陈乘云双手一称,坐在了井边:“我刚才在想,究竟是什么让你敢于逼问我,究竟是什么时候,你确定了,我爱你?”
“你怎么会确定我有爱?”陈乘云锤了锤井沿:“我自己都不敢承认。”
“你我同住当晚,我对你表白过后,你再睁开眼时的那种眼神,我见过。”郑潜渊搓了搓手指:“在我去国外前,我和母亲都以为那会是永诀。登船时,我回头看了看从家里偷跑出来的母亲。我当时在想,这下若是父亲发现,也不知母亲得是何种境地。母亲在那时与我对视,从不高声言语的她那时却冲我喊,说哪怕死别,也绝不要回家。那时她看我的眼神,与你那日别无二致。”
“人的感情永远会在那样极端的场景下暴露出来,”郑潜渊静静看着陈乘云:“哥,你是爱着的。”
“福兮祸兮。”这段话让陈乘云终是放弃了抵抗,默认了这一切说法:“陈食,是食物的食。”
“以前在这个井边,是我的床铺。”陈乘云用脚点了一下地板:“杜叔说,我约莫两岁大的时候,他从坟堆里把我了捡回来。那日他的妻子生产,他陪产过后赶回处里,路过一片乱葬岗,却听到里面有哭声。”
“如果是往日,他定是看都不会看,可偏生那天,刚听过了自己女儿的哭声,突然就动了这辈子唯一一次恻隐之心,把我带了回来。”陈乘云扭过头去,不想看已走到自己旁边的郑潜渊:“杜叔有孩子,不想多管一人,父亲便说,若我能活下去,就收我做义子。而我还真命大,吃着自己的那点剩饭,居然就也活了几年。”
“到了五岁,父亲说,这孩子养着吃白饭,这会已经吃的挺多,再大一点还不就得吃穷了他们。于是便给了我那把刀。”
“其实我不太记得杀的第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大概是被父亲他们打晕了,我就只记得那个人的血很烫。烫得我根本拿不住刀,跑到院子里吐得不成样子。”陈乘云指了指外面:“我在这个小院长大,父亲不让我踏出这里半步。”
“杜叔看我那个样子,笑得很是厉害,说,屁大点个小娃娃,一点出息都没有,还不如他家的狗来的凶猛。于是父亲就把我拎回了房间,对我说,只要我拿上了刀,别的所有能喘气的东西,都是畜生。”
“我听不懂,父亲很是恼怒,便从那人尸体上卸了一条胳膊给我,对我说,让我天天吃些rou食,长得快些,胆子大些,就明白他说的道理了。”
陈乘云胃中一阵难过,站了起来,在墙边走来走去:“现在我会想,或许真的被饿死,也是好事。但那时,我到底太小。我不肯吃,杜叔竟就在我身边烧了火,像宰猪狗一般把那个人解成了rou块,在旁边的烙铁坑中烤烤就送进了嘴里。他对我说,他家的狗是吃生rou才能看家护院,还对我说,尚且没吃过细皮嫩rou的孩子,若我愿意,他也想尝尝鲜。”
“父亲没有阻止他,而旁边还有他人,早被这一幕吓破了胆,大声嚷嚷他什么都说——说来也奇怪,这一天我记得真是清楚。”陈乘云走了回来,幽幽看向井底:“从那日起,再没人没给过我一口饭菜。而这屋里,总是不缺死人。”
“之后的日子我便觉得过得浑浑噩噩,我也不知道父亲让我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吃了多少rou,开始还觉得恶心,到了后来竟然慢慢也就习惯了。可能见我再不像强忍着做事,有一日,父亲便指着一个犯人问我,他说:‘你觉得那些被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