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乘云难得睡晚了些许,起床时太阳已经升起。
本还想自己先出门买早点,却被郑潜渊拉住了:“你几天都没吃饭,不要瞎吃,我陪你出门。”
到了门外,郑潜渊还是下意识地望向了巷子口。
天气渐热,胡同里却还带着幽静的寒意,他探出头去,怎么都看不到外面的车马川流,沉默的石板路把仅有的光芒都吸尽,清晨的凉意在脚踝边打着转,又被巷道风倒向了远方。
陈乘云低着头,拽着郑潜渊从巷子尾端走了出去,那是一处专门的早市,陈乘云不停留,拉着那人的手,快步走到市场末端,便隐进了旁边的另一胡同之中。
陈乘云推了郑潜渊一把:“这里繁华,不是往日我买早点之处,你去挑些喜欢的吃食,我在这里等你。”
心中有事,郑潜渊不想多逛,挑了家最近的店铺买好东西,便提着食盒匆匆回来与陈乘云汇合。
陈乘云便带着他在巷子里七拐八拐地穿绕了起来。
那巷子越走越是狭窄,两面高墙林立,到最后的窄路竟仅仅能勉强给一人通过。
小路约有三百来步,终于走出。郑潜渊觉得眼前开朗了一下。
那是一有五步见方的空地,虽小,但比较起那刚刚的逼仄,已是宽敞。这地方仅仅只有他们进入的这唯一入口,三面都是高高的围墙。
空地上摆着三块大石头,似是有些章法,石头棱角不平,一时间也看不出门道来。
陈乘云对这倒是极为熟悉,伸手指了指其中算是平整的一块矮石:“本打算吃完后再带你来,但你偏偏跟了出来,倒也好,今天委屈一下,在这里吃过早点,我便开始和你讲讲。”
郑潜渊也算听话,坐下拿出食盒,却犯了难——食盒里除了吃食,只有一个汤匙,连小碗都没有。
“你先吃,剩下了给我就好。”陈乘云站在墙边,挨着墙根一步一步踱起了圈子:“我多少都够吃。”
郑潜渊听他不是客气,便坐了下来,拿起汤匙一口一口喝起了小米粥。可能是神思纷杂,没吃几口,就觉得饱了。
陈乘云没有看他,而是站在了离入口最远的墙角处,看着墙上的瓦檐。他抬起了手,那瓦檐离他的指尖还有一臂多高,他看着那距离,出了神。
郑潜渊出了声:“哥,我吃好了。”
陈乘云心思一紧,手尖微缩,手臂也收了回来,对着郑潜渊笑了笑:“太久不来,有些陌生了。”
他看了看那好似还没动过的粥,也没再劝那人再吃些,只是倚在了另一石头旁,把粥吃了干净。
陈乘云又把盖子拿过来重新扣紧食盒,递回那人手中,示意他提着,然后顺着墙边走了又一圈,终于开了口:“这儿比我印象里小了很多。”
陈乘云摸了摸墙壁:“这里在很多年前本有一颗大槐树,后来不知怎的,隔壁四邻都说半夜能听见野鬼哭叫,集资请了Yin阳先生,后来便把那树连根刨了,填了土,还落了石头在这里,说是镇压恶鬼。”
“这几户人家也不敢把宅子扩建到这片地上,就空出了一片无人看管的小小...”停顿了一下,陈乘云似乎一时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斟酌了一下,才道:“鬼域?”
郑潜渊仰着头,看了一圈周围沉默的高墙,又想了想自己身下正坐着“镇鬼”的大石,不禁这地方还是有些森森的发冷。
“我发现这个地方,是我第一次被父亲带出门去执行任务之后。”陈乘云摸了摸墙壁,看着手指上的灰尘微,皱了一下眉头,还是靠住了它,掏出烟来叼在嘴上。看了看郑潜渊,终是没有点燃。
“父亲出去前和我讲,我只要知道我需要做什么就便可,无需听见其他任何人说什么。”陈乘云捻了捻烟头,把它拿在了手里:“所以,那时我只知道我那次的任务就是,杀光那一家。”
“那年我大约八岁,”陈乘云盯着在手指尖已经被揉得不成样子的烟卷,每句话中间的间隔都分外漫长:“父亲和我同去,我记得一个大暴雨天。那户人家光是姨太太都有六房,加上老人孩子,足足二十几口,得有一半都是老人和孩子。”
“父亲让处里的人把他们家人都绑到了院子里,告诉所有人不必帮我,而他自己扣着那家主,让他说出武器藏处和同伙名单。”陈乘云把终于被他揉断了的烟卷扔在脚下,想了想,却又捡起来放回了口袋:“父亲每摇一次头,我便杀他家一人。”
“开始是女人,女人杀光了,就是他的父母,”陈乘云见郑潜渊低下头,索性自己也闭上了眼睛:“等到他的儿女时,他还是撒了口,求我父亲给他留下些血脉。”
“他说这话时,我手中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孩子,现在想起来,那孩子真不懂事,我满脸都是他家人的血,他却对我笑。父亲压着那个男人,让他写了满满三页纸,才对我说,结束了。”陈乘云看了看天上,此时太阳已经高悬,阳光却遗忘了这片小小的土地,青黑的屋瓦把仅有的一点光亮都送回了人世。
“听到他说这命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