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川山峦连绵,更有无数雪峰昂霄拔壑,敏王大军自烽城出师,一入山谷,便再也听不见尘世喧嚣,只余满目遮天蔽日的山崖绿荫,与耳边山泉潺潺。身在其中,很快便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日月时辰。
不同于江南俊秀和缓的山峦,金川山势雄险,山谷多为幽深狭窄的裂缝。敏王所率领的机甲大军既无法攀岩前进——机甲庞大笨重,很容易自山峰跌落,唯有敏捷的猿猴山魈能攀援在山岩间——也无法排成整齐的行列,大张旗鼓地走在羊肠山道上。
因此敏王的军队只能排成单列的长蛇阵,缓慢前行。几万台机甲以敏王的睚眦为首,十几名将军的两仪机甲压阵,依次排列,竟长达几十里,在回环曲折的山道上前行时,从队首便无法看到队中、队尾的状况,即使有通讯系统辅佐,也会给主将排兵布阵带来不便。
打头的敏王行至第一道弯时便发现了这意料之外的状况,却对这天地造化的险境无可奈何,只好通过通讯机关提醒道:“谢九龄将我们诱入金川,迫使我们以长蛇阵行军,意在分割兵力,路上定有埋伏,千万小心防范,如有任何异常立刻通报给本王。”
他的几名亲随立刻应下,但京畿大营分拨来的那些个将军校尉却懒洋洋道:“回禀殿下,咱们一向跟随龙武将军,这样的训诫听过无数遍,殿下不必Cao心,带好您的新猎犬,吃好玩好就得了。行军打仗的事,让我们这些行家来就好。”
敏王听了这话,并未出声,只是唇边浮起冷笑。紧接着,又有另一名中郎将桀桀笑道:“话不能这么说,敏王殿下驻守北境边疆许久,虽然一直未能攻入北逢,没有功劳,但到底有苦劳。在军营里呆个十几载,火头军也总会纸上谈兵几句的,殿下更不至于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
京畿大营的兵将大半都是龙武将军的下属,朝堂上和龙武将军的爹——成义公是一派。成义公虽然已是耄耋老人,却权倾朝野,朝中将领有许多都是其子弟门徒。成义公的女儿更是争气,年纪轻轻做了贵妃,接连给皇帝生了一水儿皇子。
不过此番,成义公的贵妃女儿,连同她最大七岁最小六个月还在吃nai的几个儿子们,被神机营一并掳走了。成义公一派意图拥立的太子人选一个也不剩,若是转而拥立其他妃嫔所出的皇子,又委实落不到好处。因此龙武将军自然要上阵救回亲妹子和外甥。
没成想敏王刚一回朝,就想了个令人无法拒绝的说辞,将龙武将军自个儿留在了京师,却把他麾下的亲兵都带走了。龙武将军一派都憋着气,又仗着人多势众,自然对敏王不敬不服。
敏王似乎也明白自己势单力薄,听了他们的话却也没有如往常一般动怒,而是云淡风轻地提醒道:“小心河道,斥候每刻报一次水位。之前神机营利用洪水突袭京城,我们应当多加提防。”
龙武将军的部下立刻唱起反调:“前几日一定是连日大雨,金川山中湖水决堤,叫神机营借了东风之便。但那一场洪水流完,连着好几天没有雨水,金川山里肯定没有多少积水了。眼下这小溪浅得淹不过膝盖,头顶万里无云。除非那谢九龄会妖法,能呼风唤雨,不然肯定不会再有洪水了。”
“不仅会呼风唤雨,还得会一夜之间驻好堤坝,更得召来眨眼间就能导致决堤的雨水。那北逢的黄毛小子又不是龙王,怎么可能做得到?”
“说下雨就下雨,说决堤就决堤,那可不就是妖怪了么?”
“敏王殿下还是年纪轻,顾虑太多。到了战场上还想东想西的,怎么能痛痛快快地打仗?”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挖苦着,没有听令派斥候出阵,压根没将敏王看在眼里。敏王却出神道:“决堤……”
他沉yin片刻,忽而向近侍吩咐道:“把那个白虎夷奴隶从笼子里放出来,带过来见我。”
近侍不敢多言,不多时就通过舷梯将五花大绑的冉火都则送到舱中来,垂首退下。即使重枷加身,冉火都则也不肯跪倒,直挺挺地立在敏王面前。后者瞥了他一眼,挑起眉:“怎么还是一条野狗,见到主人也不跪下?”
冉火都则俯视着他,一言不发。敏王不怒反笑,从袖中取出一物,招招手示意他走近。
他手中拿的是白虎夷族视若性命的名牌,冉火都则稍一迟疑,还是走到了他面前。敏王晃了晃他的名牌,道:“听说白虎夷对婚姻极度忠诚,如果是你的伴侣要你去办一件事,哪怕豁出性命你也会完成,对罢?”
冉火都则不太懂长安官话,吃力地想了许久,才注视着他,不情不愿地点了一下头,敏王却冷笑道:“这是什么眼神?难道你就这么胆大包天,竟敢把本王看作你的妻子?再这样看本王,仔细本王挖了你的狗眼。”
冉火都则面无表情地垂下眼,半晌才听敏王问道:“本王问你几个问题,你既然不会说人言,只需摇头点头。你如果有半句假话,本王就把你的名牌丢掉,叫你连死都不能解脱。
“前几日的山洪是白虎夷的把戏么?你是否知道如何Cao纵洪水?在白虎夷的村寨中,有没有类似堤坝的机关?”
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