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正式开宴。
齐澈早饭吃得晚,又加上刚才不少给她添堵的事儿,故无甚胃口,只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解棠讲着话,拣着宴上各家闺秀的趣闻八卦絮絮叨叨地念给解棠。结果念着念着,齐澈觉着解棠的应和声慢了不少,也单调很多,一个字一个字嗯嗯啊啊的往外蹦,就停下揶揄调笑人家大闺女的心思,转头一瞧,解棠正一脸专心致志地捧着一盏酥皮汤舀着吃,连齐澈住了嘴都没发现,舀了两勺才被齐澈喊回神——
“这个汤有这么好喝吗?”齐澈看得好笑,探身往那汤盏里一瞧,“就是普通的燕窝而已,我之前在路上见你每到一个新地方就一般会点的……那什么最贵的招牌菜,比这个Jing贵了不少啊,也没见几次你喜欢成这样啊?”
解棠放下汤盏,不知如何作答——的确,这只是普通的燕窝,甚至在之前她还不大喜欢吃,觉得味道有些叫人腻味。但在经过五天荒原里名副其实的“干粮”、即使做得再Jing贵也无法掩盖其本质还神出鬼没的葱蒜腌菜以及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侍女应她要求端上来的“口味清淡”的青菜瘦rou粥(粥这种东西里面怎么会放盐?!!)……之后,对于这盏普通的酥皮燕窝汤,她就非常喜欢了。
这次小宴,应该是她这些天吃得最好的一次了:豆腐皮卷里没有任何的葱蒜,酱汁还是甜辣味的;甜点也不全是齐澈爱吃的各色鲜花饼了,居然有半盘是豆沙馅的;燕窝汤里没加多少盐,也没有什么古怪的辅料——怪不得解迩不怎么来过北方,原先他在这吃的那些菜色可谓是真的相当不合解家人的胃口。
但这些是不能跟齐澈说的,解语教过她,去别人家做客,尤其是第一次,可以抱怨住房下人不好,但绝不能挑人家菜色半点不是!关系再好也不行,这无异于当着人家面上吐唾沫!你听听,“你家菜不是人吃的!”比“你家房子不是人住的!”、“你家下人是人能受得了的吗?”是不是更恶劣?更严重?
解棠没觉得有多大不同,但解语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是有她为人处世的道理,解棠于这方面并不甚通,自然是以娘亲为准。
这样想着,解棠笑了笑,答道:“胃口突然上来了而已,也不是很喜欢吃,皎皎你接着说吧。”
并不是,那碟豆腐皮卷味道的确很对解棠胃口,但碍于礼节,七个卷,她得留上两个以示矜持懂礼……
齐澈并未深究,继续兴致勃勃地在解棠这里败坏北境姑娘的名声,而解棠把着一个龙泉刻花的满叶杯抿着梅子酒,尽管没什么兴趣却也认认真真听着,就是时不时分神去看一眼那碟豆腐皮卷。
相比于齐澈这边的怡然,她哥哥这边就没那么轻松了——
“……当家做主者,当不问出身,不论过往,不求大能,只论品格,唯贤者方能担起此职。只因那不忠不义不孝不仁之徒,必然罔顾道义人lun,为一蝇头小利就能残害同族……”
方苍梧是个粗老爷们,但在并不意味着他蠢:当着人嫡系出身的家主的面,坐着中游偏下的位子,偏偏还理直气壮大放厥词,讲什么贤德比才能嫡庶都重要,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上席来了,你是怕你背后那厮没才能没出身的事没人知道是吧?!
就在方苍梧走神之际,那席位靠下的士子终于结束了他的“高谈阔论”:“……不才拙见,还望齐家主说道说道其中好坏。”
这话说得方苍梧想笑,你他妈的知道是拙见还晾出来说,是家里缺钱买菜了吗?硬要讨这两个臭鸡蛋?
很显然,齐墨也是如此想法的,方苍梧隔着一根缚眼带都能察觉出他的不痛快;但石湖御主家族的颜面摆这里,他总不能为了一时畅快,就让人有了议论齐家家教的资本。
见齐墨好些时候没接话,齐玉不觉有些得意,但他强忍着得意,佯装大怒起身呵斥道:“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讲的什么鬼话,怕是别污了家主的耳朵——”
“不是,”齐墨反应迅速,松松快快地打断齐玉的假言假语,嘴角笑意温和,“齐某听王士子的言论,便如正在拼死去尝至鲜至美的河豚宴的古人一般‘酣畅淋漓、立死无憾’,正因如此,所以一时没能及时反应过来,真是歉疚。”
……
……
“噗嗤”,席间有人实在按捺不住,笑出了声。
齐玉脸色黑如锅底。
王士子一张胖圆脸涨得通红。
齐墨含笑低头饮茶不语。
方苍梧书读得不够多,呆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而他一明白过来,就收回了之前一直忍着没说话才给了齐家让位了的老家主捧在手心里的心肝宝贝的几分薄面,径直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哈,齐墨这个损人不见血的家伙!谁不知道河豚有毒,抱了死志去尝的,自然会备上除河豚毒的解药,可读了点书的人都知道,除河豚毒的偏方里最要紧、占得最多的,就是“陈粪清”!
哈哈哈哈哈哈,方苍梧把齐墨这话概括概括,简而言之,就是——老子听你讲这些屁话,就像是在吃屎!哈哈哈哈哈!
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