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闹闹腾腾地说着话,齐澈的贴身侍女燿儿就提了裙摆进来,恭谨地敛衽行礼:“小姐,卫家姑娘差人给递了封信儿,那婆子说是要亲手呈给您才行,连奴婢代收也不成。卫家的车队午饭后就得走,现下已经快到晌午了,怕是来不及;所以家主就命奴婢过来,喊您走一趟。”
齐澈兴致被搅了,眉梢唇角都露着不喜:“秋猎好几日我在场上都没见卫家有人提什么信,今日我才得闲,他们自个儿要走,这才说这信,成心来给我添堵不是?”
燿儿没有接话——也是奇怪,都说仆从随主子,齐澈这么欢腾的性子,手下人却不急不躁,稳重得很:“回小姐的话,那婆子说是桩顶要紧的事;家主也希望您过去。”
听到自家亲哥哥放了话,齐澈也没再撅着嘴,理了理腰链就转头想跟解棠道个别,叫她自个儿去看看这间房,可叮嘱的话刚说到一半,齐澈又起了新的兴头:“——小哥儿,刚刚你才说我比哥哥模样更好,可怕不是你在诓我,随口哄我开心罢了。”
解棠目光平和温柔:“那你想怎么办?”
齐澈高高兴兴地去拉解棠的手:“现在你跟着我一同去,看对着哥哥那张脸,你还说不说得出这番话来?!”
解棠唇角骤然一低,又赶紧提上来——她并不想扫了齐澈的兴:“我去做什么?帮你揣着信?住十天半月也是住,你先去吧,我正好打扫整理一下。”
齐澈不以为然:“欸,哪能让你这个做客的动手?东西有他们去整理,你就跟走一趟嘛。”
解棠试探着抽了抽手,但齐澈拽得死紧,她就没抽成功:“我……我不太喜欢别人动我的东西。”
齐澈被解棠这么磨磨唧唧的起了火,当即拍了板——她拉住解棠,喊过燿儿:“燿儿,你给我听好了,等下把这里里外外给我收拾干净了,但不许碰一下小哥儿的这个箧子,明白吗?”
燿儿自然点头应是。
吩咐完了,齐澈转头放柔了眼神语调,又眨眨眼,拧着腰俏皮地捶了捶解棠的肩,冲她娇嗔道:“好了,我哥哥是洪水猛兽还是会吃了你?走吧,昨日听燿儿说你跟哥哥聊得挺开心的,怎么今日就怕成这样了?”
听到这话,解棠心尖一颤,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齐澈给拽出门,塞到小轿里,给端到正堂去了。
本来想着正堂正堂,怎么也得是一雕梁画栋的大厅才是,但两人一下地儿,入眼的居然一片各色梅花俱全的林子,远处一片人声嘈杂,像是在搬动案几长垫,解棠见了心下疑惑,还以为齐家家俗如此,可偏头去看齐澈,她也是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模样。来接的素装妇人忙赔笑解释道:“小姐,这不是小宴吗?没得大宴那么多规矩,又赶巧几日里梅花开了不少,大公子连着好几位别家的家主都说不如就把宴开在梅园,一边赏梅一边吃酒,倒也风雅有趣。”
妇人说得笑容满面,齐澈却没什么好脸色:“赏花品酒,多少年的老花样了,还有趣?!”她嗤笑一声:“事真多!”
这话说得尖酸刻薄了,妇人垂着头,不敢接这位打自出生起就集万般宠爱于一身的主儿的话。
“好了,一堆破事儿,你先起来吧。”齐澈厌恶地望了眼远处,又收回目光转了脸色,亲亲热热地跟解棠讲起了这一路上的梅花品种。
解棠点头应着,却有点心不在焉:昨日与齐墨独处交谈甚是高兴不假,但那是因为多半是齐墨在说,她只需要跟上,然后再想到什么就说点什么就好;而且齐墨说话很引人入胜,她连走神都少了不少;总而言之,轻松得很。但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哪怕多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是齐澈,她都莫名地觉得难堪与焦灼,像一株因为暴晒而干渴的海棠,厌恶惧怕着平日里喜爱的日光。
心念转到此处,解棠有些想跑的念头,但几番犹豫之下还是强压下来,到底是没开那个口向齐澈作别,好远远逃开去。
齐家到底是大户,就算是上头人临时起意,要改了开宴的地方,手下人也不慌不乱有理有条。
因了还没到开宴时分,齐澈没心思去跟那些人瞎掰扯,想起些什么就跟解棠讲些什么,解棠也勤勤恳恳地听着;等话过大半,齐澈这才觉出点意思来——以前做齐默的时候,怕给解棠留下不好的印象,说的话都是小心翼翼地挑着些讲,生怕让解棠觉得她轻浮、不值得结交;现如今,解棠一个人在她的地盘,两人都敞开了心思要交这个朋友,她行事自然也就没那么拘谨了;而瞅着一脸信任和懵懂的解棠,齐澈不知不觉就起了戏弄的心思,故意说些不着调的话来诓解棠玩儿。
本来想着解棠顶多也就包容地笑笑,亦或者一本正经地跟她探讨这个事到底是个什么来由,但她万万没想到,解棠虽然听到那些她胡编乱造的典故风俗时的的确确显出了几分诧异,但却没开口反驳,看样子,也不像容忍下来,倒像是完完全全相信了罢。
齐澈心中惊愕:小哥儿也不是那种全然天真对人不设防的人,她几日前可见识到了小哥儿仿若无知无觉的模样下的Jing明锐利,怎么现在是这副懵懂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