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船快一个月之後靠了岸,甄宝玉已经掌握了袋鼠市的风土人情,并相关的夷语习俗。
考虑到袋鼠市的华化程度,非学习不可的夷俗是很少的,主要是华人自己为了表示友好,学那麽点儿的,体现天朝上国的温柔仁爱。一个月尽够了。
船上的生活,打着让学子们熟悉留洋生活的幌子,主要让大家玩得开心,同时不要出事儿,对学子对家长都过得去,船方这大笔的财就发得问心无愧了。
司棋与美人儿在船上的费用,是甄宝玉出。连身份也是甄宝玉帮忙打掩护。名副其实的冤大头。
司棋感觉这是她的威胁奏效了。
在美人儿说完他的悲惨遭遇之後,甄宝玉还没有答应要帮忙之前,司棋抓紧威胁道:“不臭坞你晕过去时其实发生了一件事,想我告诉你吗?”
想来就是这句话,拘了甄宝玉一路,样样事帮他们伺候得舒舒服服的,甚至连他们下船之後的生活费都给了。等到快靠岸时,司棋就越来越不安,终於在前夜鼓足勇气道:“那个,我是骗你的。”
甄宝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
“你昏过去,我也差不多,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司棋认错,“我说我知道,是唬你的。”
“我想也是。”甄宝玉叹了口气。
“你知道”司棋难得如此的无措。
“你们这次下船去,要自己辛苦了。别人可能会起坏心,你们要自己小心。”甄宝玉抬头看她,也是鼓起勇气的样子,好像又怕挨她骂似的。
司棋惊愕。竟不知如何回答。
“那快开饭了。其实人家也没关注你的样子。或者,还是我拿给你们吃。最後一晚了你们真的不要到船头栏杆看看月亮?”甄宝玉又问。
美人在案边回过头来,嘴角扬起。
一个月提心吊胆的航行,到如今,终於笑了。
这一笑,甄宝玉目弛神怡,畏惧担心的神色为之一洗。
他的怕,只是怕人家不开心。人家一开心,他就不怕了。
司棋从来没想过世上还有这样的人。世上怎麽还会有这样的人!
她怔了几秒钟之後,手一挥:“得嘞大公子,我告诉你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晕过去之後发生了什麽事,但肯定发生过什麽事。”,
这话有点绕,但甄宝玉显然听懂了。他屏息凝气等着司棋接下去。
司棋向他伸出自己的手:“我是个左生子。”
甄宝玉大吃一惊。
与正常人类都用右边的手来写字作画不同,有一种人天生只能用左手,如果你让他们换成右手,他们很难服从。这种人是被当作跟夷妖相近的存在,尽管有人形,但却比人类低等,没有生成人类应有的功能。有一段严酷的时期,左生子甚至是当作夷妖来收服处置的。後来好了一点,只要证明他们的父母都是人类,那还把他们当作人,虽然是人类中白痴与疯子那一类了,至少也是个智障儿。
眼前的司棋,却显然既不疯、也不痴,甚至还学会了灵能,尽管是用剑代笔——
甄宝玉自己也常常喜欢用扇子代笔,永瑢也是。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风雅的把戏。然而司棋不同。她因为只能用左手持笔,所以根本就不敢用笔。剑比笔大些,她用右手倒是可以控制的。
就是这样艰难的,司棋使用着灵术。就甄宝玉看来,也并不比他差多少。这令他更生敬佩。
而司棋这辈子被人用很多种眼光看过,唯独没有敬佩。这一次她感动得简直生起恼来了:“行了!你这不合时宜的大公子,看我的手,右手,我能写字了!”
她真的以右手指为笔,直接在空中画了一支笔,然後再拿起这枝笔来,作了一个基本的灵咒:“床前明月光。”
月光立刻从墙上撒下来,就好像那里开了一扇窗似的。
“你看,”司棋垂下手来,“我被改变了。”
甄宝玉和美人全都目瞪口呆。而甄宝玉忽然注意到很重要的一点,对美人说:“你吃惊起来很活泼,比之前你担心的样子好看多了。”
“这是重点吗!”美人气笑了。
“重点是当你昏倒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麽,它甚至治好了我的左倾!”司棋敲着墙壁提醒甄宝玉:“天晓得还发生了什麽?也许还留下别的痕迹,但是有人都抹去了。可是他们不知道我原来是左倾,以为我这样右倾才是正常的,就把我这正常留了下来,哪里知道我已经不正常了!”
这话也很绕,但甄宝玉也听懂了。他甚至还想到了另一层,而司棋已经口没遮拦的说了出来:“可是他们却非要说你只是晕了一下而已,这难道不是故意瞒你吗——唔!”
这次轮到美人跳起来堵司棋的嘴。
司棋终於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所谓的“他们”,就是甄宝玉的家里人。跟一个人说他家里人在瞒他骗他,似乎有点戳人心窝子的意思?
可是真的要瞒,也是甄老爷做的主吧?甄宝玉跟他父亲之间的关系也不怎麽样,相敬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