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宝玉不知是第几次道歉。他实在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把同患难共生死的兄弟——啊不,姐妹,给忘了的!
“总觉得醒来忘了很多东西。”他懊恼道。
“你这不记得我是谁吗?”司棋也是老大不痛快的样子,皱着怪俊生的眉。
“实在没想到原来你是个女儿家。”甄宝玉又道。
“行了行了。一句还不如一句呢。”司棋起身,拿起剑笔,“那我走了。”
“那个——”甄宝玉刚把手抬了抬,司棋就拧身凶他:
“干什么?你妈要找男人保护你出国,又不要女的。还不让我走?”
“不是那个”甄宝玉吭哧哧差点忘了自己本来想说什么,“我说那个,我昏过去时发生了什么事啊?”
“你家人就来了啊。”司棋看着他如同看个白痴。
“不是,那,昏过去之前呢?”甄宝玉又问。
“被夷妖追得你摔倒了啊。”司棋的眼神并没有改善。
“就是这样而已吗?”甄宝玉觉得指间仿佛还有点黏黏的,又不记得摸过什么,抬起手来看了看、又指尖捻了捻。这动作仿佛是有点变态。司棋翻脸道:
“你让开。我要走了。”
正赶在这时候,彩云和玉钏儿两个过来,玉钏儿咦了一声,彩云却当作没听见,只笑着传话说太太请棋姑娘过去有话说。
司棋对王太太没甚好感,脸色一沉。甄宝玉在旁看着,只怕要吵起来,拦在当中替她说道:“是也。棋姑娘原说要走了。”
“那正该姑娘於太太那儿当面说一句才是。”彩云立刻笑道,“不然人不说我们府里没规矩疏忽了帮过公子忙的恩人,倒说我们丫头势利眼将个侠女给赶走了。”
司棋听得这麽说,倒是不好执意就走,随着两个丫头去,甄宝玉还怕她忐忑,跟在旁边安慰了两句“我们太太其实心很软”之类的话,司棋嫌烦,把他怼走了。转头又有些後悔:人家是贵公子呢!除了婆妈点,也没什麽太坏的地方。要不,走之前能再见一面,客气点给人家陪个不是?
结果她差点没跟王太太吵起来。
这王太太天真至极,竟想让她嫁个甄府的护院,再小夫妻俩一起护送公子留学去,岂不美哉。
司棋也觉得王太太想得太美。并且还直接把这个意思对王太太表达了出来。王太太差点没背过气去,不需要说话,旁边丫头们已经将这不识好歹的女子赶出去了。
一直到司棋的抗议被堵成呜咽,连呜咽也消失,王夫人才眨着眼睛,喘过气来:“那——那”
“那野婆娘好不惜福!”彩霞替她捶着肩,道。
“真跟炸了毛的山兽似的。”绣鸾回来,依在王夫人脚边道,“几个婆子都差点拿不住她。都说要叫官了,她才怂了。推出二门交给护院每去啦。”接手彩霞捶着。彩霞看王夫人手乾燥了些,去拿雀油来给王夫人抹,边笑道:“正要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闯进来,才替宝玉挡了煞,说起来实是祖宗保佑,遇难呈祥,步步自然有法子化解的。”王夫人听着宽心,伸手给她,却又忧虑道:“出了洋,他怎有这百雀的灵油抹?”
说犹未已,绣凤和彩云两个传让进薛宝瑟来。王夫人一惯喜见薛宝瑟相貌富润、穿戴富融、举止祥顺,亲热热地让坐到身边,问道:“几时过来的?可见过你宝兄弟了?”
薛宝瑟“是”了一声:“好在他如今缓过来了,云丫头陪他逗乐解闷呢。”就手儿替王夫人理着衣裾,道:“夫人莫怪,我着实替夫人埋怨了宝兄弟几句,但凡平常肯好好读书些儿,仪正或许未必”
说到这里,几乎哽咽。连王夫人也鼻子一酸,道:“我也是这样说他。唉,儿大不由娘!从两三岁起”这一说起古来,连眼泪都要往下坠。
彩霞将雀油盒子交玉钏儿收起。薛宝瑟早转了话头,劝王夫人道:“倒是经历一番回来,老成些才好!我哥哥多认识海外的人。我这就问他们去。”
王夫人便道:“那是极好!有带不去的东西,你看那边能给你宝兄弟置办不?”
薛宝瑟笑起来:“仪正让宝兄弟此去,必是要紧城市,朝廷经年施恩经营,华人比夷人都多些,虽在夷地,誉为华城。四郭诸夷都奉着华城如宝,日常用的牌子物色,要什麽没有的!”
彩霞一旁也笑道:“金大娘前儿还抱怨呢,说儿子在个外洋海角的小地方让贩骆驼的们宠坏,人家见是华人都当老爷般敬,叫他竟不知自己奴才身份了。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彩云从外面进来只听见末一句,便接道:“猴子也得老猴子才够看,小猴子哪里称得住呢?”
王夫人嘴角一弯,却斥道:“宠得你们全没规则了。不见贵客在此。”
彩云行礼,薛宝瑟含笑颔首,一边想起来:“我也听陪我们太太说话的嫂子讲,有药官家里的,还是女儿家,也自己出了洋,半年了又回来了,那边的学分折一折转到这边来,那女儿家要作女科官,都能用的。”
王夫人听到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