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阑夕没有再问白鹿些什么。
——眼下看来,怕是问了这孩子也说不清楚,也只好等见着了这孩子的长辈再另行交涉。
白鹿并没有停留太久,似乎是上午还有早课之类的修行。他给楚阑夕留下了一罐粟米粥,嘱咐了楚阑夕不要离开院子就离开了。粟米粥就是小米粥,说是一罐,其实倒出来只有一小碗,小米煮得入口即化,喝进胃里暖融融的。楚阑夕早先听别人说过久病初愈的人不宜多食,想来只有一小碗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了。
嗯,这孩子倒是个细心的。楚阑夕想道。
他着实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楚阑夕深知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说不出院子就不出院子。坐在房门口的石阶上,楚阑夕安静仰头望着竹影交叠的庭院,一坐就是一个上午。
楚阑夕正职是个古乐器研究学者。身在这个时代,各类古典文化逐渐式微,为了普及自己所研究的成果,楚阑夕开始了写作。和其他大多数学者不同,楚阑夕清楚地认识到那些正值青春年少的少年少女们是绝没有耐心看自己这些老古板——(啊虽然楚大学者本人今年尚不满三十岁)写的劳什子又臭又长的学术论文的,所以极具开拓性地把自己的各种研究成果融合了当下流行的题材元素写成了网络小说。楚阑夕是文科生,文笔还算凑活,一来二去居然也混出了些名头。开始时总有读者抱怨更新不稳定,科普太多,可渐渐的见识了楚阑夕的脾气谁也没有再说什么——人家明显根本不靠写文吃饭的好么?
“你们看不看是你们的事,至于写不写是我的事。所以,不管有没有人看,我都会写下去的。”楚阑夕的公告如是写道。
有看不惯的读者弃了坑,但更多的人留了下来,以周乃至月为时间单位地苦等楚某人更新,且这个留守的人数还在不断地增大。可现在……
楚阑夕无语的看了一眼自己已经长过了腰不少的头发——
——啊真的很抱歉,你们的作者失联了……
失、联、了……
至于失联了多长时间……原谅你们毫无经验的蠢作者真心不知道头发长这么长需要多久……反正时间不短就是了……
楚阑夕坐在那里默默地忧伤,被参差的竹叶剪裁成碎片的阳光落在身上依旧是暖洋洋的。他发着呆,一会儿想到自己出事前还没完成的那项关于古代民间丧葬乐曲的研究,一会儿又想到因为断更而失望的那些读者。眼睛有些发酸,楚阑夕抬起手揉了一下眼睛,才发现整个儿右手的五个指尖都被仔细地缠了窄布条,方才吃粥时浑身发酸竟没有察觉。他又看了看左手,发现左手也是,也不知道这些布条是干什么用的。他刚想解下一个仔细看看,却听得小院的木门咯吱的一声响动,原来是白鹿回来了。
白鹿还是那么安静,他属于那种看起来就很懂事很讨人心疼的孩子。白鹿站着楚阑夕坐着,从楚阑夕的角度可以看见少年漂亮的脸部轮廓和那双宁静的眼睛。
白鹿把一个食盒放在楚阑夕面前,将里面的盘盏一一摆开。第一层是一碟切成小块的盐煮笋,第二层则是两碗飘着葱花的鱼汤面。白鹿把面碗和洗净的筷子递给楚阑夕,楚阑夕伸手接过,两人并排的坐在石阶上安静地吃着面条。
白鹿的吃相很文静,楚阑夕却莫名的觉得有几分熟悉,那先挑出葱花吃到的习惯和自己简直是如出一辙。
这算不算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呢?楚阑夕百无聊赖地想道,突然很想问问白鹿是不是也不喜欢吃葱花,嘴张了张终于还是被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噎了回去。
——于是从某些角度来讲,楚阑夕的确是个老古板没错。( 请自行脑补摊手表情好伐)
………………
“……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朴舍?”楚阑夕惊讶地看着站着门口的白鹿,这孩子不知是不是两顿饭的时间和他熟悉了一些,如今脸上的表情已经没有那么拘束了——眼下这孩子就顶了一脸“你赶紧出来我好锁门”。他是很想见到一个能管事的人了解情况没错,可是……
“不会打扰到你们吗?”
“无妨,白鹿早课时已和几位师长请示过了,几位师长业已应允。”
——太体贴了吧这孩子?
“那便多谢了。”楚阑夕很有几分感动,想要再说些什么,终于无言。
……………………………………
据白鹿说,修习用的朴室建在前山丘谷,下午是午时四刻的点卯,二人还有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可以慢慢走过去。楚阑夕面上没如何表露,实则本人对这种道士原汁原味的日常是一百万分的感兴趣。然而一想到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楚阑夕心中却也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几分不舍,可马上就又被眼前漂亮得不似凡间的风景所吸引,一时间把什么都抛到了脑后。
朴舍是一个魏晋风格的巨大临水汀,宽敞且明亮,半掩在芦苇之间,别有一番韵味。楚阑夕看见许多如白鹿一般身穿青色宽袍的身影,看样貌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不等,不论男女年纪人人眉宇间都或多或少地带了一种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