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道发了疯。]
[他赤手扒开一具具尸骸,浓重的血腥气呛煞人眼鼻。一个时辰前这里的每个人都还会动会说笑,现在却已经成了一片血海,叫人误以为走进了阎罗殿修罗场。顾道刨开一层层或完整或残缺的尸块,已经顾不上辨认它们的主人生前与他是敌是友。一片死去了生命气息的机械重复中,他终于看见了一只半掩在袍子下的手臂。]
[“……师叔?”]
[顾道跪伏在地上,颤抖着去握那只手。触手是暖的、软的,是属于非死物的温度与触感。顾道握着这一只手,险些落下泪来。他哽咽着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师父方渊子。]
[方渊子没有如顾道预料之中的露出任何一丝释然,只是木然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迷茫间顾道怔愣地看见一滴泪水顺着方渊子的脸庞滑落。]
[巨大的惶恐突然席卷了顾道的全身,顾道的脑子嗡地炸了一声,可他什么都不想去想了。他掏出一方帕子简单的拭了拭那安静地躺在地上的人的脸,伸手去搀对方的腰肢,想要把这位素日好洁的长辈带离这个地方,伸出的手却捞了一个空。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再回过神那件被血污染得几乎看不出原本模样的袍子已被揭开,露出半副被什么生生撕裂的残骸。断裂的森森肋骨和尚冒着热气的半颗心脏,皮rou交接处汩汩地往外淌着血,流成一条噬人血骨的溪。]
[短短不足一柱香的时间里,失而复得和得而复失的大喜大悲足能把人逼疯,更何况是似乎本就已近癫狂的顾道。他攥紧了手中的袍角,仰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悲嚎。]
——《道行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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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阑夕保存了文档,满脸疲态。整整一个通宵他写了删删了写,一宿的时间却是一个字也没码出来。
事实上《道行纪》的情节卡在这里已经足足四五天了。倒不是说写不出来东西,只不过写出来楚阑夕多多少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身为完美主义者的他当然不会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是以卡了这么多天也不奇怪了。而读者那边此时正为刚刚被楚阑夕领便当的男配师叔哭得死去活来,自然也不会有人炸刺冒头——楚阑夕更新不稳定才是正常,稳定了才见活鬼——毕竟人家又不靠这个吃饭哩。
楚阑夕揉了揉发胀的眼睛,决定先去休息一会儿。他站起身,劳累到麻木的脑子昏昏沉沉,久坐血流不畅的脚下一个不稳,脑袋就结结实实地磕在了桌角上。
他摔倒在地上,鲜血流进了眼窝,有些酸涩。楚阑夕逐渐涣散的瞳光里突然映出了一个黑发麻衣青年的影子。青年垂头坐着,专注地在一口棺材上雕琢着什么。只有木屑簌簌而落,似乎天塌地陷他也不会停下手里的动作。
下一瞬,楚阑夕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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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风宗,风清峰下。
“大师兄,早啊!”
“大师兄晨修回来了啊!”
少年提着剑走过,略一点头便算作和遇到的风清峰弟子打了招呼。这个时辰刚下晨修,尚有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才是道论的早课。没有辟谷的弟子吵吵嚷嚷地结伴去餐堂用早膳,已经辟谷的有些自行寻了地方打坐,有些则三五成群的凑在一块儿侃天说地,颇是热闹。少年穿过熙攘的人群,往后峰而去。
咯吱一声推开寝院的门,他把手里的铁剑放回了武器架。修习之人五感敏锐,他几乎是一进门便捕捉到了房内另一人的呼吸声。稍稍平复了下心绪,他提步踏入寝室。
果不其然。
一个披散着长发的人面窗而立,玄色的杂役弟子道袍下罩着一把嶙峋的瘦骨。觉察到有人进来,那人微微转过头来。
少年撞进了一双迷茫的眼眸。
“……请问……这里,是哪儿?”
“……”
………………
楚阐夕刚刚苏醒时还昏昏沉沉地以为自己身在医院,可闭眼迷糊了一阵儿就觉得不对——这里的鸟鸣声实在是太吵了。
这是哪里的医院?深山吗?
不对,他记得他所在的城市是没有山的啊。
楚阑夕一个激灵醒了盹儿。他尝试着动了动,才发现全身的肌rou僵硬成了一块儿石头,稍稍动动脖子都是一阵被车轱辘碾过一样的酸涩。四周没有医院的各色医疗器械,没有医生与护士,甚至身下的床也是雕着古朴花纹的竹榻而非病床。楚阑夕挣扎着爬下地,然后干脆利落的被身上的黑色长袍和什么丝质的东西绊了一跤。头皮一疼,楚阑夕半伏在地上几乎是惊恐地盯着垂在陶前的一缕长长的黑发。
所以,他到底昏迷了多长时间?
怎么头发都长这么长了?
这里到底是哪儿?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
无数个念头在楚阑夕脑子里嗡嗡作响,头脑一阵胀痛。楚阑夕索性自暴自弃地任由这些个疑问乱糟糟地缠成一团,也不整理了。这间屋子北面有一扇糊着明纸的镂空花窗,楚阑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