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妍目力不及谢珏,又是夜晚,纵有月亮,也看不见树上人。她无奈叹气,看着黑漆漆的枝叶嘟囔:“它们可真有Jing神。”
谢妍喜热闹,碧树上的蝉、荷塘里的蛙,从未驱逐过。
她能去的地方太少,阿娘逝前,去过一两次城外庄子,阿娘去后,看着颇为自由,掌着大小数十个铺面,随时可出府,不曾迈出锦官城一步。
所谓的山野趣味,只能借听这些小东西的声假想。
谢珏离川之前,她虽知西川不止成都一城,但所注视的不过谢宅。谢妍以为,阿耶女色上糊涂,但对她十分好。而后宅里的女人,除了继夫人的走狗,没哪个姨娘敢寻她麻烦。故她所有的不满,都冲着刘氏和谢珏去。
谢珏本无错,错的是那个外室,但她一想起阿娘,就忍不住让他遭池鱼之殃。即使他不搭理她,她也要让他知道,有她在家里,阿耶再重儿郎,他也别想安心当个宝贝蛋呼风唤雨。
谁知便宜弟弟心性坚定,一直不搭理她。
久了,谢妍不禁觉得无聊。
继夫人那却招惹她个不停。她们矛盾不可调和,谢妍认为压下刘氏的威风,她在家里才能过得安宁。
然她将要实现目标,宅中传,谢珏要去长安拜师。
长安……?
谢妍那段日子正管家中绣房,听到“长安”二字不解,问周围人,长安在何处?
仆人们大多不识字,一生或连锦官城都不曾走遍,答“不知”、“不晓得”、“似乎从说书人口中听过”。
直到住在草庐、教谢家小娘子们作风花雪月诗的郑老先生说,京都就是长安,大伙儿纷纷顿悟。
有人说:“少郎君厉害,有出息。”
有人说:“我怎么听说京都是洛阳?”
还有人说:“咱们成都不也是什么京吗,说书人说得头头是道呢,大家的御驾曾来停驻。”
先生揪着胡子,摇头笑:“以洛阳为都,那是近两百年前的事了。咱们成都因御驾曾停过御驾,又被称作南京。与洛阳、凤翔、太原和长安一道称为五京……”
他越说越多,听得好些人头昏脑涨,谢妍初时发晕,后来听得津津有味,一颗心微微摇撼。
一套历史故事听完,老先生座下,席间独剩谢妍。
老先生看着她,仿佛要重新认识她。
谢妍怪不自在,给先生递茶,问:“……先生懂这般多,说徽宗的故事,说得比街口的说书先生还好。为何从不在课堂上说?”
老先生一顿,眼神黯淡下去,自嘲一笑:“大娘子,乃父可不需要这些。大娘子尚年少,何必紧盯脚下,令自己俗务缠身。青春难再,偶尔也要抬眼看看书册,推开门窗看看天地广阔。”
谢妍轻笑:“先生又要劝我学诗?那些酸诗于我毫无用处。先生叫我推开门窗,可我随时随地能出府,我自认非一般闺阁女子,既能理家,也能经商,主内主外皆可。”
老先生哀怜地看着她:“你我无缘。走罢——走——”
谢妍不解,步出草庐,不知自己为何被请出来。
她回过头,草庐禁闭,从门缝传出老先生一声重重的叹息。
阿耶看重谢珏拜师一事,领着众人为谢珏送行。
谢妍面色冷淡,心底疑惑万重。
说不清自己在疑惑什么,却直觉答案于她十分重要。
谢妍提前把自己的人手安插进阿耶送给谢珏的仆从中,她的势力根系扎入谢府每个角落。待谢珏离开锦官城,谢妍收到一封封信,她方知谢珏出乎意料地甩开这些仆从,方知仆从们行在追赶少郎君的路上,天下之大,竟有那么多座城池。
小城可闻燕鸣猿徊,恍置山野,大城亭台楼阁鳞次栉比,繁华比成都更甚。到京畿时,正值冬日,天气严寒,覆地之雪大如席。
虽都是些风景民俗,丝毫不涉局势,但让谢妍耳目一新。
谢妍那时已多年不曾梦见阿娘,读完京畿见闻入睡,却梦见故人。
那是某日午后,阿娘坐在她早已淡忘的地方——城郊的庄子里——抚着她的发,与她说天降异象,叛贼作乱,明君贤臣风云际会,英雄美人生死壮阔。
谢妍听完吃吃笑:“不对,不对,哪里会有膝盖厚的雪呢。还有沙漠里打的那一场,就更奇怪了,热得土都干成沙子了,竟还有冰雪,冻得将士们走不动路。”
阿娘笑:“书上说的怎么会有假。好些还是我翁翁,你曾外太公告诉我的。曾外太公和我们不一样,士农工商,他是官。不远处的蒙阳郡,曾是他的治下。”
“哦~”谢妍似懂非懂。
她知道,她听好些下人念叨过,她曾外太公是顶厉害的人,所以翁翁力排众议,让阿耶把家道中落的阿娘娶进了门。
谢妍拱到娘亲怀里:“阿娘,儿还是觉得不对。外太公会不会记错了。”
“怎么会,你外太公最是厉害。阿妍要是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