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妍摊开自制的舆图。
舆图根据商队消息、地志与游记画成,剑南道西川周边的较为详尽。
她打算跟素问往杏林谷走。
谢妍身子骨说好不好,说差不差。谢家的娘子们不准练武,谢妍打幼时开始练五禽戏,后来又偷着学了点三脚猫工夫。
有素问和武婢同行,商队相伴,再请个镖局,出川应该不成问题。
杏林谷在岭南深山之中,瘴气迷阵环绕,远离战火。
谢妍非杏林弟子,也非病患,不可入谷,但她想着,岭南道远离纷争,相对太平,而杏林谷太过偏远,有素问作保,她可以在谷外买块地,建个村镇,方便求医之人与杏林弟子往来。
若是世道再乱些,便带着家当,南下广州,乘船出海。
谢妍派去岭南探路的商队要回来了,如果回来得快,那个采花贼或可以利用下。
派人放出消息,说那贼人的兄弟来寻仇,不敢惹官府,于是把谢家的大娘子杀害。
“不论谁都要榨干价值……”她自嘲地笑了笑,轻声反问自己,“谢妍啊谢妍,你几时变得和你阿耶一样。”
谢珏的银子,到时候给他留书一封罢,商队会在广州开铺子,可以作为兑换之所。谢珏能不能看见,就看命运。
谢妍尽量避免和谢珏见面。
哪怕他救了她,谢他也要隔着屏风。
谢妍不喜与男子挨得近,每每凑近,心在打颤,面上还要带着笑,免得被人看出来。
自从知晓阿耶目的,她对婚姻之事愈发抗拒,渐渐地与男子距离近心里都发毛。
可她并不想孤孤单单地在世上活着。
她想要一个亲人,血脉相连、血溶于水的亲人。
倘若她能安定下来,确保自己哪怕战火纷飞也能养活一个孩子,她或许会找个如意的人来段露水姻缘。
要是女孩子就好了。
男孩子也不错。
她心里,孩子和旁的男子不一样。
实在没有,那便算了,她一个人也能过得好。
自古事难两全,若能挣脱枷锁,一生孤寂又有何妨。
正想着,三妹谢琼来探病。谢妍收了舆图,开门待客。瓜果茶点备齐,谢琼看见嫡姐,懒怠地倚在榻上,不施粉黛,乌发披散,衣衫略有不整。
唇虽淡,肤却白,眉眼浓秀,娇滴滴的清水眼。许是刚哭过,眼眶微红。束腰的丝绦衬得腰肢盈盈一握,仿佛随时能折断。
同身为女子,谢琼也不禁被那发肤下藏着的香艳心惊,心一跳。
长姐平日在楼中竟是这样的,与楼外的端庄截然不同。
怪不得夫人说,那件事,长姐也有责任。
谢琼暗暗认同,不敢表露出来。坐了一会儿,小声邀她去园子里逛。
“长姐闷在渺风楼,反而对身子不好。”
谢琼十三,脸盘圆润,生母王姨娘曾是谢妍之母的陪嫁。谢琼养在王氏膝下,唯唯诺诺,没自己的想法。一会听信这个,一会听信那个,如今又为刘氏探她病情,做出头椽。
谢妍弄不清刘氏的想法。
虽然她想宣扬失贞之事,但她都是帮刘氏的人宣扬,痕迹抹平,等阿耶想法子抚平东川节度使的怒火回来,定会严查,再怎么查都只会查到刘氏身上。刘氏不想着怎么应付家主的勃然大怒,倒还有心思来刺探她。
难不成有什么后手?
谢妍躲懒躲久了,垂眼叹:“我还是不去了。妹妹自去吧,替我看看园子里的荷花。”
语气惆怅。
谢琼瞬间又偏向她这边。
然谢琼的想法在谢家无关紧要,谢妍送了她走,派人去咨询素问,怎么把贼人的江湖兄弟要来寻仇的流言传得有煞有其事。
为增强可信度,她还同时叫人去府衙,给胥吏塞些银子,好好“关照”那贼寇。
谢珏在外呆了几日,就听到有人会来寻仇的江湖传闻。
它们在江湖人口中传来传去,说得绘声绘色,说武林中有对花花大盗,“白蛟”采花,“黑蛟”摧花,前者好色,掳走好人家的女儿jianyIn,后者心狠手辣,待“白蛟”完事便把那些女儿家折磨到死,满足杀欲。
被抓的那个,就是采花的“白蛟”。谢家这事闹得大,“黑蛟”得到消息,不日前放出话,要来寻仇。
天愈发热了。
打发走传消息的小乞儿,谢珏上了心,买了壶酒看师父,不经意问:“真有这两人?”
李单心想这兔崽子怎么又来了,喝了口竹酒说:“有。这两年出名的,名气大,不知长啥样。”
“谢家的事他们干的?”李单好奇了一句,马上又反悔,“算了,师父我不想知道。退隐江湖多年,爱搅风弄雨你自去弄,别带到我这。好好一场觉被你搅合了,酒留下,你快走快走。”
谢珏就被李单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