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家宝走在熟悉的小路上,冬阳照得他睁不开眼。即使闭着眼,他也能走到那家便利店。便利店对面是大树,大树底下有个土洞,这个土洞全世界只有两个人知道。
他脑子里想象着阿佑站在树下的样子。五年了,栽个树苗,果子都能长出两三茬来,何况复杂环境下成长的人?他想象阿佑会变成什么模样,眉眼、身形、声音、说话的语调和手势,渐渐地,记忆中阿佑的模样变得模糊不清,就像在太阳的照耀下一切都明亮地失去了轮廓,阿佑的脸也消失在炽烈的想望中。
他不能骗自己,他是想见阿佑的。只是他害怕阿佑身后的Yin影——那一串惨淡的往事,回不去的北京,难堪的过去。好不容易才爬出泥沼,重新为人,俞家宝实在不想面对那颓败的、满身臭泥的自己。
看着地上短短的影子,他停下脚步。
不能见他!他跟阿佑早就在岔路上分别,现在各自安好,实在是上天眷顾,他还想祈求些什么呢?就这样,蛮好。
他打开导航,往左拐是便利店,直行就到切断恶缘神社。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的神庙佛寺,信徒虔诚参拜,都是求讨、祈望些什么,偏偏就有这样的神社,人什么都不想要,就盼着诀别舍离。
他直直走过路口,决定再不回头。
阿佑靠在大树上,眯眼看着蓝天。
正午的太阳,亮晃晃的,毫无芥蒂地罩着所及之处,城市被瓜分在明和暗里,亮处闪闪发光,暗处更暗。他的心情也在明明暗暗之间,无可着落。
已经等了两个多小时,俞家宝还不见人影。他知道俞家宝工作的地方就在附近,爬着也该到了。所以俞家宝终究不愿见他?
信息也如石沉大海。他恨不能直接杀上门去,跟俞家宝面对面地说个明白,即使俞家宝不打算原谅他,两人痛快打一架也行啊,单方面闭麦是什么意思?!
这两小时真是度日如年,每分钟都难捱极了。所幸阿佑性子坚忍,经过许多事之后,更是沉得住气。这事只能两人一起使劲,俞家宝不主动靠过来,他也不该强行凑过去,几年前恶劣的诀别在两人心里都埋下死结,越强硬去拧,越是解不了,只能凭着意愿各自努力,一点点地松开、释放。
阳光慢慢西斜,照在脸上火辣辣的。阿佑蹲了下来,在树根之间,找到一块松软的泥土。往下挖,发现了里面藏着的瓶盖。拨了拨上面的土,他把瓶盖紧紧握在手中,一个念头浮上脑海:这是俞家宝摸过的呢。
费尽心机地找俞家宝,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阿佑总以为,那是为了对那段戛然而止而止的关系讨一个交代。他那段时间唯一的朋友,唯一真心信任的人,就这么气冲冲地离开,他不甘心。俞家宝带着字典走了,在他心里留下一个空洞,不管他日后遇到多少人、得到多少关心和好意,这空洞无法弥补。
他是来要个说法的。拿回字典,好好说个再见,那一切都能安心了结,到时两人还是哥们儿,或者老死不相往来也无所谓了吧?
直到他拿着瓶盖,才意识到,这都他妈扯蛋!这种借口是用来骗骗常北望,顺便哄哄自己的。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单纯地想见俞家宝,想看他死没死,想听他的声音,想看他的脸。那一段孤独之极的日子里,唯一的光……
想到这里,他的耐性就达到了临界点,想见俞家宝的冲动无可抑制。他霍地站起来,拿起手机给俞家宝打电话。
10秒后——“我Cao,俞家宝把我拉黑了?!”
俞家宝走进鸟居,面向熙熙攘攘的参拜人群。店员没有夸大,这里果然香火鼎盛。
鸟居上挂着个布幅,黑体字写着:惡緣を切り祈願所。神社的香客,年轻女性居多,大概都是情感不顺,前来切断姻缘的。
大钟旁边的架子上,悬挂着一排排的绘马,木板写着各种各样的心愿,不外乎“与某人再无瓜葛”、“讨厌的客户不要上门”、“疾病快快离开”、“xx请转校吧”之类的。
人想要扔掉的东西,原来有这么多呢。
俞家宝心情黯淡,拿出手机,把阿佑的电话删除并拉黑。他又打开游戏界面。刺猬在地图上徘徊,盲无目的,不知道要往哪儿去。再打开小窝,寒酸的房子里,不晓得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鱼缸,一条小红鱼在孤独地来回游动。
刺猬和小红鱼,永远不会见面了吧?他心一酸,咬咬牙,把游戏也删了。
切断恶缘哪里需要神力,有决心就可以。
做完这些,反而更愁闷了。他心想,反正来也来了,就顺便祁个愿吧。切断恶缘神社的祈愿方式非常独特,在神社院子中央立着一块大碑石,石头下方开了一个约半米宽的洞。参拜者把心愿写在纸上,贴到碑石,然后从洞里钻出来,意即把恶缘留在洞的另一头,再不纠缠。
这一天不是周末或节日,排队钻洞的人依然非常多。俞家宝排到队尾,放眼望去,前面都是女性。他就感到挺尴尬的,这些参拜者都是想要甩掉男友或老公的,自己一男人高高大大地立在这里,要多奇怪有多奇怪。而且,他要在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