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五十五分,俞家宝忐忑地走进熟悉的烘培坊里。清水桑已经在Cao作台上工作,各种面粉堆成整齐的小山。
听见俞家宝走来,清水头都不抬地继续作业,“俞桑今天想做什么?今天进了新鲜的坚果,试试做核桃吐司?”
俞家宝走过去,大手拨弄,面粉山散落,混成一片。清水皱眉看着他:“俞桑能不那么顽皮吗!”
俞家宝嘻嘻一笑,靠在Cao作台上,“清水桑,我今天没心情做面包。”
“那请你快点滚蛋吧,我也好回家睡觉。”
“清水桑不问问我有什么烦恼?”
“俞桑你的烦恼,我没有兴趣——”
俞家宝不理他,自顾自说下去:“清水桑可能不知道,我是个没有签证的非法入境者吧。”
“咦?”清水大惊,“俞桑是偷渡的?”
“也不算吧,反正我签证过期了,随时被遣返回国,只要被逮住了,以后大概很难再来日本。”
清水心里堵得慌,顿了顿,抱怨道:“俞桑真是太乱来了!”
俞家宝道歉:“所以不管清水桑在我身上寄予多少期望,一个非法人员都不可能给你满意的回报。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跟你说明。”
清水怔住了。这是他完全没预料过的境况,一想到俞家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开日本,心里就郁闷得不行。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情绪,转头看着一塌糊涂的面粉,“我知道了。俞桑还做不做吐司?”
“来都来了,做吧。”
吐司是面包种类里,对揉面的完成度要求最严格的,面筋必须完全展开,又柔韧又薄,才能涨成吐司的高度。偏偏清水的版本水量极大。
“100%的水?”俞家宝惊道:“不就是鼻涕状吗?”
“一般会先浸泡面粉,生成面筋,或者加热一部分成为烫种。不过俞桑手艺高超,试试徒手做吧。”
“清水桑又给我挖坑了!”至今俞家宝仍不适应使用机器,只好对着ye状的面糊糊使劲。揉是不能揉的,只能用木勺子用力搅拌。
俞家宝咬着牙,像往时一样心里骂着清水桑,手上不停地寻找Cao作方式。他一门心思都放在面团上,完全没察觉,清水浦一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一刻都没离开。
清水的内心煎熬无比。他岂听不出俞家宝话里的意思?俞家宝是希望清水不要对他投入太多,不管是因为赏识还是感情,他都没法回应。但效果却恰如其反,得知俞家宝会如花火般消失,百般克制的情感汹涌而起,再也难以克制。
“俞家宝,”清水唤道。
俞家宝吃惊地抬头。他正干得焦头烂额,手上都是黏稠稠的面糊,浑不成形。
清水的眼神柔软又带着热度,俞家宝心跳猛地加速,不知道如何是好。清水伸出了手,慢慢地靠近他。那手指整洁好看,即使越来越近,也看不出任何瑕疵。
再往前一点,手指就能触碰到他的脖子。可清水停住了。
清水的手放了下来:“鞋带脱了,我帮你系。”
俞家宝双手一团浆糊,只能眼睁睁看着清水前辈蹲下,用那双匠人的手给他系鞋带。
他不知所措。清水桑的手没有碰到他,着实让他大大松了口气;他怂得要命,在这个不稳定的时期,他实在不想做任何抉择了。可清水桑异样的眼神和举动,却深深印在心底,缠绕不去。
俞家宝走到便利店对面的大树下,左右张望,见没人注意到他,就跟做贼似的蹲下来,观察树根周围。
游戏的街景图非常准确,或许因为日本城市变化较少,该在的商店、公园和大树都好好地长在那儿。他用手挖了挖大树底下的泥土,挖出了一拳头的**,然后拿出在便利店买的冰绿茶,一口气喝了半瓶,再将瓶盖放进坑里。
俞家宝在这里没有身份,没有房子,但他有了这个秘密小窝。每次许下一件事,他就把一个瓶盖埋在坑里,作为下决心的仪式。
即使现在是一无所有的盲流,他也不愿苟且地活着。他相信自己是有价值的,也能像任何人一样拥有自己的独立天地,正正当当地生活。这需要一点一点地耐心耕耘,他不急,一个瓶盖一个瓶盖地积累,终能成事。
第一个瓶盖——
他拿出便利店的包装面包,100円一个,是里面最廉价的食品。吃进嘴里,面包甜而松软,不知道加了多少添加剂,跟Kurakura用新鲜面粉、手打黄油和高端机器做的成品有天壤之别。但不是所有人都具备优厚的先天条件,没有大面包坊的材料和设备,仍可以用良好的技艺来提升价值。俞家宝有自信,以同样的成本,他能做出比便利店好吃得多的面包。
他喝完剩下的冰绿茶,小心掩埋他的垃圾场,然后跑回店里。
长濑信子的“葫芦”入不敷出,虽然积累了口碑和常客,还是难以支撑大阪高昂的开销。她把心一狠,做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决策,把“葫芦”改为免费餐厅。
所谓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