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和心里,没有哪里不疼。
入了冬,宅子里有地暖,脚下的地板明明不凉,陆铖依然忍不住细细颤抖。无论傅云祁说的是对是错,曾经输在哪里,的确应当先梳理彻底,总结经验教训,再重新考虑新的计划。这样简单的道理陆铖又怎会不明白——一来的确得了力量激动的昏了头,二来揭开陈年的伤疤,本就不是易事。
傅云祁的话,反反复复在脑子里咀嚼回荡。百无一用的批评,甚至比那一句做不到就做狗的宣判更让他难以入睡。
他是要冲出重围的人。
他是要证明自己的人。
他是不惜一切要活下来,在血ye流干之前永不放弃的人。
骄傲的灵魂,不承认这样的判定。
之后的两周内,陆铖用行动充分证明了他的决心。
比起前几日,他明显静下心来,从几年前的资料开始梳理。在周恒的陪同下,调出了傅家一部分的资讯库——他不得不承认,这对于真刀真枪的考验,几乎如同作弊一般。一边被自己忽略的真相和细节所震惊,一边也感到羞愧。
浮出水面的冰山之下,隐藏的秘密直入海底,很多事情远比他当年的考量要复杂得多。
对于之前被点拨的那些道理,并非没有觉悟,只是真正到了上手的时候,才意识到艰难。抽丝剥茧,时过境迁再去寻觅真相,往往没有那么容易。信息量达标的基础上,甄别真假、推理判断、预测趋势并且总结出最终计划,完全靠的是领导者的耐心和智商。
为将,在决策的一刻,注定是孤独的。
从古至今,一个失败的决策,能让千百人命丧黄泉。
最后一次机会,陆铖异常冷静——
人活一次,能有几回卷土重来?
两周之后,新的计划案被傅云祁拿在手里,陆铖跪在地上,手心攥出了汗。
傅云祁讨厌指针的声音——挂钟一律都是绝对静音的。冬日萧索,窗外连一声鸟鸣都没有,房间里更是安静得连针落地都能听见。
纸张每翻一页,他的心就颤一下。
九……十……
就快翻完了。
划过最后一张纸,陆铖感觉自己简直屏住了呼吸。
刷的一下,前面的被尽数翻回来,整沓落在桌上,声音格外明显。
傅云祁也许在看他,也许在思考。是同意了吗,还是更加愤怒了?
实在忍不住,陆铖抬头去看那人——
视线和平静无波的眸子撞上了。
无论如何,看起来不像生气,或者说,心情还不错。
明明没有得到宣判,紧绷的肩膀先垮下来些许,倒叫傅云祁失笑。是该怪训练的太好,现在这小东西,已经能一眼便探查到自己的心情了。
“既然胃口不小,那就脚踏实地的来。十个人依旧派给你,要换要减是你的事。”
陆铖猛的抬起头。
这个意思是……
“明天开始,你可以申请出门,会有人陪同。按你的计划招兵买马,我不会介入其中。想清楚了,就开始。一旦开始,我不会再给你任何别的帮助,自己把握好分寸——如果做出让我不得不介入的事情来,我依旧会收回你的所有权利,小狗。”
看着门被关上,傅云祁悠悠抿了一口茶。
虽然偏爱绿茶,但绿茶性寒,天又尚冷,桌上换成了普洱和正山小种。壶在电子台上温着,几个小瓷杯整整齐齐,红色的茶水微微打着圈。
陆铖在收集消息时发现:陆家的力量在几个月里被釜底抽薪,却也尚未到全盘崩溃的那一步。而信息再详密,他也不会想到——
傅云祁这么做是因为考虑过,让他直接接手陆家。
然而最终这个想法被否决了。
陆铖像尚未打磨好的剑,却一味想弑猛兽的血,给他力量,反助长他的莽撞。倒不如彻底让他从零起步,两手空空,反倒慎重。
傅云祁派来的人,陆铖半信半不信,虽抱着迟早换血的心态,但短时间内别无他选,于是在观察任用之中培养自己的心腹。
发现派遣给自己的司机兼“看守者”是徐毅的时候,陆铖也不是很意外。傅云祁的做事有傅云祁的套路……不知不觉,竟也能猜到一二。
冷静下来之后,陆铖“听”得更多,“说”得更少。弱兵之战,讲究后发制人,变被动为主动,变无效为有效,化腐朽为神奇。在力量完全无法撼动敌人的时候,不可怯懦,始终以我为主取长补短才是上策:得则为最佳,不能得时及时曲线回避,日积月累,小流终成江海,在道上占据主动权指日可待。
傅云祁半放了手,而在摸索和实战中,陆铖飞速成长起来。说不给帮助,不代表陆铖不需要汇报自己的动作:每天晚九点准点到书房,忐忑不安的等着他的主人回来听他作报告。
傅云祁这段时间异常忙碌,并且办公地点大部分都在傅家大堂,每天清早就出了宅子。晚上迟到了两回之后,干脆下达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