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的行刑日期定的很近,就在三日后,仿佛是有人催着赶着生怕再多生事端一般。
而且为了警示众人,行刑地点定在了人流量最大地方,东西南北四街交汇之处——钟庭。
三日后,钟庭行刑,以儆效尤。
行刑那天,赵益清并没有去,同样的黄怀鉴也没有去,已经从牢房中出来的季茂成也没有去,仿佛他们就像是不认识流光一样,对这件事情漠不关心。
然而,流光之名响彻京城,他们三个就算不去,钟庭也早已人满为患。
流光依旧是赵益清见她那日的一身素白,未施粉黛,头发用一根素钗固定着,但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住她灼人的美貌。
可是却无人欣赏,行刑台下的人口中满是指责的话,甚至有人专门带了臭鸡蛋跟烂菜叶子过去,砸向这个通敌叛国的jian细。
整个刑场嘈杂声、谩骂声、议论声不绝于耳,闹哄哄的一片,令人感不到一丝真切。
流光跪于行刑台上,并没有带上镣铐,她的面前甚至摆着一盘菜,一壶酒,看起来待遇高极了,这也引发了民众的不满,于是谩骂声更加大了。
可流光知道,这珍馐里放的是砒霜,美酒里下的是鸩毒。
流光举起了酒杯,放到了唇边。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她害怕。
可她不能说,谁都不能说。
流光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她知道的。
此时此刻她所能想起来的不是秦风楼,也不是花魁台,更不是这京城浮华大玄山水,而是那个曾经说要娶她的书生。
她想说她不是流光,她是陈小七,可她不能。
连曾经唤她陈小七的那个人都亲自过来对她说她身死才能破大玄的局。
她想跟赵益清说救救她,可是她不能。
因为她流光哪怕是作为南街女子也懂得何为家国。
她这一辈子,说起来已经足够幸运也足够Jing彩,所以即便她不想,却也甘愿。
她举起杯正准备仰头饮尽手中的酒,却忽的听见一阵台下喧哗。
她抬眼向下看去,一群穿着清凉颇具南街特色的女子手里拿着琵琶胡琴挤过人群,到了离她最近的地方。
她们这样招摇过市自然惹人非议,可她们不在乎,席地而坐,冲着流光莞尔笑道:“我们南街的花魁,怎么能无乐声相伴呢!”
话落,乐声起,弹的都是些南街常见的曲子,欢快悠扬,一时间叫人觉得自己不是在钟庭的行刑台,而是在软玉温香之间寻欢作乐。
音乐向来是有魔力的,喧闹的人群逐渐静下来,整个行刑台一时间只剩下了乐声弥漫。
流光忽然笑了起来,她觉得自己得做点儿什么。
她是南街的花魁,这行刑台对于她哪里是什么行刑台,只不过是一个容她盛大表演的舞台罢了,她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台下的人皆是看客,她怎么能不将表演完美收尾呢?
于是她唱起歌来。
“浓夜星稀月不明,风惊鸦鸟。”
她唱的是大玄人人耳熟能详的歌,哪怕三岁孩童都能跟唱上两句。
南街女子也顿时琴弦一转,合上了流光的声音。
“率土未齐,怎敢不将阑灯挑。”
她这次唱这首歌并没有人跟着一起唱,整个钟庭都回荡着她的声音。
“敌将压城将国藐,天却初晓。”
唱到这里,流光顿了一下,看向了台下,台下的人中破云的学生占了不少的人数,流光嘲讽的笑了起来。
“待到云破,稳把大玄山河裱!”
她唱完,万籁俱寂,整个钟庭安静的不像个样子。
流光举起了杯中酒,轻轻道:“率土未齐,怎敢不将阑灯挑……流光输了!所以流光身死,只愿我大玄国民谨记六州之地,挑阑灯,收率土!”
说罢,行一礼,一饮而尽。
那日,残阳如血,风冷似刀。
自从流光之事后,整个京城都安静了下来,不像之前的浮躁,反而变的同赵益清刚来时那样安逸繁华起来。
所有人都像是说好了似的对关于六州关于流光的事情绝口不提。
整个京城风平浪静,似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季茂成在破云书院前当众折笔,发誓此生再不写文章,并转入了赵益清他们所在的最差班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唯独南街与此不同。
曾经热闹的南街忽然就萧瑟起来,人们对这个地方唯恐避之不及,仿佛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似的。
所有人都以为南街从此败落,只有赵益清知道事情才刚刚开始。
南街内没有了靡靡乐音也没有了轻纱弥漫,看起来比以往爽朗了不少。
南街女子得到脸上也没有什么沉重的表情,而是神色匆忙像是再忙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