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山野旷远。
耿家军营坐落在疏密城郊的开阔之地,密山犹如张开了壮实的双臂隔绝掉山林另一端的sao动,寒风于是便可毫无阻挡的在军营中四下吹过,偶有一小群野鸟从夜空中振翅而过。
帐内,阿落已经枕着缝补完的军装趴在案几上睡了过去,犬戎身体依然绷得很紧,正是深夜,案几上的一壶茶已然凉透,可耿衡还未归来。帐内的两人,一个神情难掩焦灼,一人却已经沉沉睡去。
这一夜,犬戎未等到耿衡。她的心一整夜悬在半空中,落不到地也摸不到顶,这种不踏实的感觉让她几乎一夜未眠。
阿落醒来的时候,身上正披着裘衣,她揉揉惺忪的双眼,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床榻,床榻空空如也,被褥依旧保持着昨日的整洁模样,一看就是没有动过的。
“姑娘?”她着急的赶紧起身,顾不得脸上的不洁,径直往帐子外跑去。
“喊什么?”一个少年已经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淡定的看她一眼,手里端着一盆热水,她把帕子拧干,递给了阿落,“擦擦嘴!”阿落接过帕子,尴尬的擦拭着嘴边留下的口水渍。
“姑娘,你一夜没睡?”阿落关心道。
犬戎点头,叉着腰站在榻前扭动着腰肢,昨晚干坐一夜,今日一撑起身子,才发觉竟有全身散架的态势,果然自己这副小身板到军营之中只能当伙头兵,就算常规步兵她就难以应付下来。
尽管一夜都没有睡,可并不见她有半分的困倦,她本就生得清秀,但见她将原本如墨的长发全部高高束起,外面用赤色发带绑紧,身穿绛红色窄袖短身的禅衣,搭配大裤腿的袑裤,外套长至膝盖的赤色袄夹,整个人容光焕发,炯炯有神。汉王朝自认属五行中的火德,火德乃Yin阳学家“金木水火土”五德之一,一个朝代拥有一个代表自己的属性,相生相克,周而复始的循环,火德对应的颜色就是火赤,是以汉王朝军服皆是红色为主,尽管各地可有自行选择的余地,但耿家军作为中央军,在军服造型及颜色上均与中央一致。
阿落站在一旁,看着犬戎走来,她的手中还摆弄着一顶皮制毡帽,那毡帽状如小山坡,名曰屋山帻,在帻上,还坠有汉代特色武冠,既能应对冬日的严寒又不损将士的威武之气。此刻看去,犬戎整个人好似被笼进了一团赤色火焰之中,莫名让人生起一股兴奋的劲头,一坐一行都有着士兵的飒爽利落。
“姑娘,穿着这身军服可真好看”,阿落眼里带笑,又上下打量了一番。
犬戎伸出一根手指放在了嘴唇中间,“嘘!”阿落见状,连忙敛了笑容,疑惑的看着犬戎的手势。
“这里是军营,哪儿来的姑娘?”犬戎半是责备半是提醒道,已经兀自将毡帽戴上了头顶,活脱脱一个灵巧的军中小士兵。
阿落恍然,看了看空荡的帐子,凑近到犬戎耳边,低声说道,“我们是不是就不回去了?”
犬戎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最后也只是冲着阿落扯出一抹生硬的笑容。
脑海中昨夜的那个猜想还在盘旋,她急着要与耿衡相告,可自从昨夜他突然派虎子来带自己离府,到现在,好似消失了一般,心里莫名的就空落落。阿落见她这般怅然的模样,也不再开口,心里却想念起了将军府。
“阿落?”帐外有人在唤着,听声音就知道是虎子。
阿落闻声立即跑了过去,掀开帘子就看见虎子正端着冒着热气的粟米粥和几个白饼,和昨夜的吃食一模一样。她下意识的撇了撇嘴巴,小声咕哝道,“又是这个呀?”
虎子耳朵灵敏,这话声音虽小但还是被他听见了,他白了一眼,将吃食放在了犬戎身前的案几上,抬头一瞬,才觉眼前一亮,好一个英姿焕发的小子后生。
阿落见他没有回话,干脆抬高了音量,“真的没有其他吃的了吗?”
虎子这才没好气的道,“有吃的就不错了,再过几日,就等着吃又干又硬的树皮,吃又咸又臊的马rou吧!”
本是寻常的一句斗嘴,过了耳朵就听听而已,谁知道,阿落却没有接话,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片刻,才开口问道,“咱们真的要断粮了?!”声音中还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虎子的眼睛暗了暗,犬戎却在两人身后开了口,“不仅要断粮,还要开始打仗了。”
“打仗?!”两人几乎同时脱口而出,面上皆是难以置信。
少年话说的轻松,神情却并不平静,面上浮着一层凝重,原本透亮的瞳仁里也是一片黯然,可这种神色却很快就被涌上眼角的笑意掩盖了,她低头吹着粟米粥上的热气,笑着说,“吓你们的!”说完,便低下头,不让两人看清她的神色,心中却早已九转回肠。
两人闻言,原本紧绷耸立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虎子看起来却不是真正的轻松,他闷声道,“我先出去了!”便飞快的出了帐子,好似有什么在追赶他似的。而阿落则是心思单纯,一听是玩笑话,早就将那点担心抛到九霄云外了,屁颠颠的张罗着烧茶了。
这个时候,帐子外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