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密城沉寂许久,今日终于有了点人气。
犬戎还是坚持和耿衡出了门,虎子和阿落紧随其后,副将方中也道一路跟去。
城内百姓几乎朝着城楼的方向走去,有人小声的议论着,“听说那模样看着可吓人了,就剩两只眼睛了……”。
“啧啧,匈奴人太可怕了,咱们可千万不要随便出城…”。
“是啊是啊,我可不敢去看,我都怕晚上做噩梦…”。
“听说,匈奴人是故意做给耿将军看的!”
这些声音刚开始还像蚊呐,细小轻微,渐渐的仿佛许多声音开始不断聚集,犬戎不想听也不得不听见了。
她微微侧头,对身旁的阿落低声道:“真的就一张皮了?”
阿落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她先前早就听府里的侍卫描述过那林二娘的惨状,听得她只觉这白日犹如黑夜,一个皮肤被剥,血rou猩红,两眼已没有了眼珠,只剩两个空洞一般的怪物正蛰伏在她的身边,一张嘴竟是那日的“你一个下人…怎么…能这样和我说话!”那声音说得极慢,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她就差被自己脑子里的景象吓哭了,青天白日竟有了鬼魅夜行的惊悚。她本来极不愿意跟随一起的,可连将军都出府了,她一个下人还能不去吗。这时,犬戎问起,她的脑中又浮现出那具自己幻想出来的可怖躯体,脸色速变,眼中还有厚厚的一层惧色。
犬戎拍拍她的肩膀,“无事!”说完,便直起可身,双眼浮着一层莫名的情绪,阿落抬头看去,犹如一个清眉朗目却又老成持重的少年郎,身形虽然羸弱却又挺拔,走起路来有种不回头的韧劲。
虎子看见阿落胆小的模样,心里顿生一股怜香惜玉,赶紧凑到她旁边,“扑扑”两声拍打着自己的胸脯,似乎是在给她壮胆,嘴上憨憨的说道,“怕啥!有我在!那恶妇活着的时候我就不怕,如今只剩一张皮了,还怕她作甚!”虎子嗓门大,穿插其中的百姓听闻都向他投去可笑的眼神,这眼神被虎子看到,竟错以为人家是钦佩他,愈发得意,正想开口再给阿落撑撑胆量的时候,只听阿落硬打起Jing神来,话连不成一句,颤颤巍巍的指着上方一张在风中飘荡的东西道,“那....是不是....人皮!”
随着阿落的声音,一行人将目光齐齐投向了城楼,一张完整的人皮正在狂暴的风沙中摇晃,可无论如何晃动,这人皮依旧坚固的高高矗立在城楼外。那人皮已被西北干燥天气风干了,挂在碗口粗的树枝上,还细心的将手部位置的皮肤绑在了树枝上,已经被挖去双眼的头也被木头从脑后顶住,让它一无所向的俯视着疏密城,那双空洞的双眼毫无生气的撑开着,那张脸虽然已经只剩下了一张皮,看上去却依旧狰狞可怖,犹如在白日里出没的魑魅,下一刻就要俯身飞下将这些血rou之躯生吞活剥。
阿落之前只是在脑子里幻想,如今乍然一看,当即就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好似被凉水浇透似的冰冷,捂上双眼再也不敢抬头。
周围原先议论纷纷的百姓皆是睁大了眼睛,一张嘴巴因为这副场景过于残暴亦毫无人性而张得浑圆。即使这几年匈奴人不断sao扰疏密城,抢钱抢粮,欺男霸女,城内百姓苦不堪言,百姓们对于惨状各异的死尸早已有颗强大的心脏,如今这般惨绝人寰、变本加厉又手段狠辣的死法真是让人不寒而栗,耳边仿佛能听见那人皮被生生剥落时凄厉的惨叫声。
此刻,犬戎正直勾勾的盯着那张人皮,心里原先对林二娘的恨意竟化作了一种化不开得怅然,“终究还是这样死了”,她暗想道,人死如灯灭,本该就此受到地狱六道轮回的折磨鞭打,可任她也没有料到,竟会以这般森森然的方式让她不得轮回,好似点了一盏永不熄灭的长明灯,让她生生世世困于此地,不得被渡。
她心里沉重,左鹿王果然狠毒,竟以这样一种方式又回击了耿家军,还顺带狠狠的威慑了下疏密城的百姓。
她脸上的神色在周围惊慌的脸庞中显得如水般沉静,一旁的耿衡挺立其中,脸上亦是一片漠然,心里却已对左鹿王想要的结果有了预料。周围百姓越聚越拢,真正面对这样的惨景,议论声开始变成了惊叫声,哭泣声,还有担忧的声音,各种声音都是百姓最真实的心声,如今交织错杂,只怕不久疏密城就会陷入到一种人人自危的恐慌之中,这自然是耿衡所不愿意看到的。
“来人,将那东西给我扯下去!”他一声令下,犹如闷雷响起,生生炸醒了不安的人群。
城楼下的士兵们快速绕道城楼外,用长刀将那撑住人皮的树枝一刀砍断,随着“轰”的一声,人皮应声而倒。
城里的人群这才渐渐散去。耿衡站在原处,看见那东西不见了,这才缓下语气对身旁的犬戎道,“兰姑娘,走吧”,便和方中一起往营地方向走去。
“将军”,犬戎没有挪动脚步,他转身往后看去,犬戎神情微顿,越过他的目光看向远处迷迷茫茫的密山,似乎有人在召唤她一般,让她顾盼留恋,她收回目光,缓缓的移向耿衡,男人似是感受到她眼中的涟漪,脸上有了些许的动容。
“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