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高悬,天际辽远。
疏密城的耿家军早已集结完毕。士兵们列队而立,身穿统一的绛色禅衣下搭黑色步裤,外穿半臂铁制铠甲,头扎红色头巾,将头发全包进去,手持棕黑色铁铩,远远望去,黝黑的肤色刻画出愈加清晰的轮廓,耿家军傲然挺立立在天地间。
远处的高台上,耿家军将领耿衡身姿挺拔犹如荒原大漠上的胡杨树,气势犹如灼灼骄阳,散发着振奋人心的光芒,刚毅的脸上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正凝视着高台下的士兵,尽管未曾发出一句命令,可依旧让人感觉到一股逼人的威严。
他早早就来到了练武场,如今已在练演武场Cao练了两个时辰,可整个人却丝毫不见一丝松弛困倦,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头。
此刻,只听他大喊一声,“动!”那声音犹如千年古刹前的大钟,洪亮悠远,重重叩着士兵们的心。
士兵们得令立即动身,旌旗猎猎作响,练武场旁边放着的推车被两人一组的推动了起来,光秃秃的胡杨林中不知何时劈开了一条小路,正好够推车通行,这片胡杨林中到处都有当地的坟包,平日里经常有乌鸦的嘶叫声,仔细听来,竟犹如人的悲咽声,带来一阵瘆人的寒意。所以,这条路上几乎鲜有人迹,选择此处作为收粮通道就是要躲开城中百姓,既然无法辨认百姓中是否有探子,那就干脆都一并避开。
“今日,务必在密山接到粮草,切忌,生死存亡全在各位的双手之间,拜托了!”耿衡双手抱拳,向众士兵郑重的鞠了一躬,士兵们心有戚戚,连忙毫不含糊,重重得应声道,“将军,请放心!”那厚重的应答声整齐轰鸣,久久回荡。
如今,粮草几乎是把耿家军和整个疏密城百姓的死活拴在了一起,军中不少人当初投军,就是因为没有了吃的,饿得走投无路才来从军,尽管从军之路从来都是拿命换来暂时的温饱,可如今在这边境之地,耿家军的士兵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没有分到京城那些安稳的驻城军,而是分配到不是渴死就是饿死的边塞,尽管如此,朴实的将士们依旧顽强的坚守着,那些各自揣摩的小心思在国家危亡面前都是那般的不值一提。
这一路大概五十来余人的队伍小心翼翼的在道上推着车,偶有野鸟从林中高空飞过,发出声声怪叫,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响,可士兵们不敢掉以轻心,方中走在前头,双眼警惕的扫视着四周,过于安静必定有妖。
而另一边密山之中,一列步伐快速有力的行进队伍正在依势而上,先前出发的队伍不过是障眼法,西域都护府运来的粮草走的实际是这条几乎无人想到的路。
在兰犬戎相告的第二日,他就与方中布置好了一切。今日,他故意让士兵们将推车从城内汉正街推过,百姓或是驻足观看,或是交头接耳,为的就是让探子知道:耿家军今日要运粮了!
耿衡心中笃定,这消息定会传到左鹿王的耳中,到那日,至少可以为都护府运粮争取点时间。
此刻,耿衡带领着二十余数人组成的Jing兵已行至半山腰,他抬头望望天,依旧一片大亮,整个密山无风无沙,他示意队伍停下,不疾不徐的道:“等吧!”
方中这边已经行进杨树林的深处,野杨树愈发的密集,尽管没有了树叶,可依旧伸长着怪异的枝丫切割着落下的日光,一人高的沙棘林穿插其中,动物在矮小的沙棘林里躲避着敌人的目光。
一时间连野鸟的叫声都没有了,只有推车轮子碾过枯叶发出的脆声,方中面色凝重,整个后背紧紧的绷着,一只手牢牢握着身侧的佩剑。
突然间,沙棘里响起一阵微不足道的窸窸窣窣声,可却引起了方中的警觉,他向身后士兵轻轻挥手,士兵们心领神会,手伸进了推车上盖着的麻布里,那里面鼓鼓囊囊的不是粮草,而是弓箭,铁棒!
方中拉过一个士兵,俯在他耳边悄声说道,“去前面看看!”
那士兵果断的点头,俯低了身子,快速得往前方小跑过去。只一会儿功夫,士兵回来报告说前方并无异常。方中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按照将军昨日的计划,匈奴定会认为他们会在夜晚运粮,以躲避匈奴的埋伏,所以这白日里肯定只有少数匈奴兵埋伏在附近,而今日又得知将有大批粮草入城,晚上的疏密城看来必定是一场恶战。
他稳了稳心神,大手一挥,铿锵有力的道,“继续!”他提着十二分的Jing神,抱着一分都没有的侥幸,继续往树林深处走去。
北方边陲的树林与南方树林完全不一样,即使在寒冷的时节里,南方树林也是各种形态各种颜色交织,不管怎样都是一番看不腻的缤纷景致。而北方的树林除了一片枯黄的树叶和枝节分明的树干,便是从林间毫无阻挡一吹而过的寒风,裹挟着地上的败叶和黄沙,瞬间就遮天蔽日。
而这时,行进一段时间的方中这边,突然就迎来了一阵狂风,这狂风在杨树林肆意得叫嚣着,卷起的黄沙一股脑儿得往士兵脸上扑过来,那架势真是汹汹而来,风沙进了眼,士兵们只顾着揉出眼中的沙粒,却不知那簇拥而成的沙棘林中突然窜出了一群匈奴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