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二娘那里回来之后,犬戎突然就觉得特别的饥饿,她让阿落买回几个芝麻烧饼,边境多是苦寒之地,生活条件艰苦,百姓的日常起居都是简朴甚至简陋,一个芝麻烧饼已是莫大的饕餮了。烧饼用炭火烤过,酥脆咸香,香气扑鼻。一口咬下,饼面上的芝麻沾满嘴唇,连芝麻粒儿都沾着火气,犬戎嚼两口饼,再喝下一大杯水,心里那种虚虚实实的憋闷感也被这食物带来的饱腹感冲淡了,说不出来的熨帖舒服,就像是将士上阵前必要吃饱喝足一般,这是一种不可或缺的仪式。
犬戎心满意足的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在深秋暖阳的金黄色光晕这下,女子目光深沉坚定,不知想到何事,竟然还抿嘴笑了起来,那笑容很轻松,看得阿落和虎子一愣一愣的。
撑竿溜鱼不能急,手竿溜鱼不能久。她不着急,这条长线慢慢放,林二娘这条鱼总会被这“饵料”诱惑,主动向“饵料”下口。
将军府上,犬戎正在耿衡的正厅里坐着喝茶,外头突然掀起一阵sao动,伴随着一声“将军回府了”的通报声,一个男子大步跨进了正厅,后面还跟着一个男子,见到厅中一角正坐着一名女子,两人皆是一愣,
方中干咳两声掩饰中心中的疑惑,“那个,将军,要不我待会儿再来”,他还算识趣,耿衡点头算是应允。
犬戎放佛像个天真不知世事的娇贵小姐,施施然的端着热气袅袅的茶杯,浅酌着散发着茶香的热茶。此刻,她正抬起眼眸朝耿衡看去,他昂藏七尺,身穿一袭筒袖铠甲战衣,鱼鳞纹甲片从肩胛穿过前后相连,肩装筒袖,内穿赤色深衣,头戴虎头兜鍪,盔顶饰有红色长缨,两侧皆有护耳,光是站在那里就有一股压人的凛凛气魄。外头大约是风沙又刮了起来,空气里满是沙粒,耿衡身上的铁甲似乎都沾满了黄色的沙土,一派仆仆风尘的模样。
她眼神清亮,充盈着晏晏笑意,神色一片平静,锥心的家仇好似灰飞烟灭般yIn灭,像重生了般充满了活色生香的鲜活劲。
“在等我?”他走到坐榻前,接过仆人递过来的热茶,吹散浮在杯面上的茶叶,姿态尽管闲适,但依旧掩盖不了眉间的一片郁郁之色。
犬戎暗自揣度,看他这般克制的神色,想来城内形势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已容不得她再有半分犹豫了,对她来说是“一箭双雕”,于他而言则是“暗度陈仓”。
她收回了思绪,走到耿衡面前的案几跪坐下,“是,将军。”
“直说吧,又有什么打算?”他的嘴角不经意的上扬,双眸犹如一把利剑直指人心,想来先前她那副沉yin的模样他已看到眼里,也有所准备。
犬戎挺直了背,迎上他的目光,“今日我去见了林二娘”,她如实相告。
他眉眼一挑,装作诧异,“哦,想来姑娘心里已有决断了”,无需多言,他又一次猜中了她的心思。
犬戎点点头,沉静的眼眸浮起一抹复杂的神色,片刻后,她敛下神色,语气加重,开口道,“将军,疏密城是不是要断粮了”。
耿衡一愣,端着茶杯的手一僵,却是突然欺身靠近了她,他眯起漆黑不见底的眼眸,直直的盯着眼前的女人,“你在说什么?!”他的语气不重,却有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狠厉。
犬戎被男人这般的靠近,脸色突然就涨红了,耿衡见状,不再欺身逼近了,移开目光,无奈的说道:“还能勉强撑几日”,语气虽有泄气,脸上却不见慌乱。
犬戎无心再与他打着哑谜,干脆直接了当的开了口,“将军,今日与林二娘说了一番话”,她故意停了下来,观察着耿衡的神色。
只见他果然抬起了头,似在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她收起了笑容,目光变得清冷,正经的道,“我与那林二娘说过几日疏密城一切就会解决了”,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在百姓耳中听来尚且要多问一句“疏密城有何事要解决?”更何况是林二娘,按照犬戎的料想,她定会派小厮去仔细查探,只要一查探,便会得知疏密城快要缺粮的消息,这消息是真,城内百姓与军中将士都心知肚明,可这真消息中间却掺杂着一个假消息,“过几日”这三个字无非就是在侧面的告诉林二娘,过几日耿家军就有粮草了,粮草怎么凭空就有了,当然是运送进来的。只要沿着这个路子想下去,凭借林二娘这简单直接的思维方式,也能立刻意识到运粮这件事情简直是向左鹿王邀功的绝佳机会,她岂会就这么坐看机会从手中溜走。
耿衡闻言,心中却是早已百转千回,他早就知道那林二娘突然出现定是匈奴细作,只是左鹿王没料到她竟然会按耐不住,找了兰犬戎的麻烦,自然的也就将自己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了汉军眼下。如今她既是左鹿王的探子,何不好好利用她。疏密城运粮的道路都被匈奴军暗中把守,朝廷补给的粮草还未抵达城门,在半路就被匈奴人抢了个Jing光,顺便将运粮的士兵一并残忍的杀害。在断水之后,又断粮,疏密城整个就是一座摇摇欲坠的危楼。犬戎这一招看似蜻蜓点水,却不知一场暴风骤雨即将来临。他不禁喃喃自语道,“溜鱼不怕慢,性急生大患。收,不可太近;放,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