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将军府,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入夜的疏密城仿佛一夜之间所有喧嚣热闹消失殆尽,像极了一座空城。百姓的心思最为朴素与通透,汉朝与匈奴连年大战,疏密是有心投靠汉朝,可奈何匈奴实在过于强盛,而汉朝又山高路远,百姓也只能自求多福,到了关键时刻,也不妨来个平安险中求。
犬戎刚一进院子,就看见耿衡房内的烛光,刚才让阿落买了些点心,正好可以送去。这塞北大漠之地,比不得中原Jing致美味的糕点,芝麻烧饼已是难得的零嘴了。她吩咐阿落选了几个芝麻粒洒得厚实的饼送了过去。
耿衡脸色铁青的在屋里喝着闷茶,方中入内的时候,他都没有发现。
“将军!”他站在门边,不急着到他跟前。
“哦,来了”,似乎是特别的疲倦,一种从脚底往上蹿的困倦不断上涌,今日本想凿井取水,可那山丘往下已经打去整整两尺,仍然是一片砂砾碎石,将士们在深秋塞外的冷风下吹得脸色发红,嘴唇开裂,眼巴巴的望着那个黑色的洞口能够出水,可到头来,在希望中等来的尽是失望,他心底也是失落,可他是一军之首,最忌士气低沉衰竭,只好安抚道,定是这山丘之上不是蓄水之地。
“将军,明日还凿井吗?”方中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如今已过了一日,城内马上就要缺水,现在仅剩的水源也要留给疏密城内百姓使用,将士们可以挨一挨,可....能挨多久呢?
“凿!”耿衡重重的说道,“必须凿!那匈奴人不是想看我断水断粮,想把我汉军逼到绝境吗!我汉军岂是他随便拿捏的!”他的眼中腾起一股杀气,犹如山之磐石,坚不可摧。
“属下领命!”方中定了心神。
“疏密城百姓的水源切记要供给上,不能断了百姓的水”,耿衡常年从军,见过太多百姓因为战争流离失所的悲惨之状,有些甚至被敌军残暴屠城,如今他既是守城将军,就要保得这一方百姓平安,要平安首先就得要活下去!
“放心吧,将军,属下会安排好一切的”,方中话刚落,便听见屋门轻轻叩响,门外侍女说着,“将军,兰姑娘着小的给将军送些点心”。
闻言,屋内两人皆是一愣,随即方中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顺手打开了房门。
来人正是阿落,她见门口站着的人是方副将,低着头赶紧说,“方副将”。
“给我吧”,他直接在门口接过了阿落手上的圆盘。
阿落躬身退下。
方中将圆盘放在了桌案上,掀开上面遮着的白布,几个香喷喷的芝麻饼叠在其中。方中突然咧嘴笑了起来,“将军,咱们什么时候晚上还要进食了?”
在汉朝把第一顿饭称为“朝食”,即“饔”。把第二顿饭亦即最后一顿饭称为“餔食”,用过飧食后便意味着一日时间的流逝。耿家是汉朝武士世家,位居高位,早就实行“三餐制”,可这行军打仗,食物有限,军中早就下令一日两餐,绝不允许军中任何人在不应进餐的时间用餐,一旦发现,均按军法处置。
方中自然是知道这条规矩的,所以面对这位好心体贴的兰姑娘的好意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看好戏似的盯着耿衡。
耿衡连头都没抬,语气不悦,“送回去!”他本就满肚子的火气和烦闷,现在这位兰姑娘又过来添乱,让他没由来的对她一阵不满。
方中不置可否,却把那芝麻烧饼往鼻前凑近了点,“真香啊!你要不要闻闻”,说完,还把芝麻烧饼往耿衡面前挪。
此刻的方中全然没有平日里对耿衡的敬重与严肃,反而是另一种更通人气的平和逗趣,两人不仅是上下级,更是多年好友。
耿衡抬头瞪他一眼,起了身,往帘子里走去,不一会儿,他冲方中扔出一捆重重的竹简,
“吃饼不如看竹简!”
方中把怀里的竹简转了个圈,看见竹简上赫然写着,《陈政事疏》。
他求饶似的看向耿衡,“将军,这得看多久啊,我明日还得凿井呢!”他是战场厮杀的武士,从小便对那些文人的风月颇为不喜,自然对那竹片上的小黑字没有好感。
“凿井,读简两不误”,耿衡冷酷的说。
方中耷拉着一张脸,抱着竹简,起身告辞,刚走到门口,他却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那兰姑娘不会想以身相许以报你的救命之恩吧?”
话还没落,便看见一只靴子直直的朝他扔了过来。
这边,犬戎静静的坐在桌前,一扇窗户大开着,屋内烛火在风的吹拂下欢脱的跳跃着,映着屋内的人儿人影重重,犹如她的心思一般看不真切。
阿落进门的时候,正好看见犬戎愣愣的模样,见她目光看向窗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外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只得听见怪叫般的风声,手边的茶水凉了仍不知。
“姑娘”,阿落唤了声。
犬戎移回目光,一眼就看见她手中端着的那个圆盘,白布之下鼓鼓的,一看就是没动的样子。
“将军说,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