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微凉,带着一丝从荒野中吹来的冷风,这冷风跨过山林、越过城墙,杀入了严丝密缝的疏密城内,秋天尚未离去,冬日的脚步就迫不及待的赶来。一道道寒风愈发凛冽,天空像突然被拉得很远,日光直楞楞的罩在城池之上,势必要将仅有的shi润之气吸完。
犬戎后背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越是这样,她越是心里难以安定。
这几日,她在府上未曾看见耿衡的身影,略微打听才知,如今城内已经断水。
她心中担忧,自然知道在这西域干旱之地,断水与取人性命如出一辙。
在府中呆了好几日,一直没有踏出府,她早已按捺不住想要外出的心情了,故作姿态的在府院内溜达,府内侍卫对她依然客气相待,身旁的侍女始终紧跟着她。
她面上有些不虞,“对了,你叫什么?”
“小的阿落”,侍女低眉回道。
“阿落,你能带我出去看看吗?”
阿落抬眼看过去,只见她正灵活的转动着慧黠双眼,几分调皮、几分娇弱,她收回目光,为难的摇了摇头,“将军吩咐过,姑娘伤好后了才可离开”。
犬戎赶紧挽上阿落的胳膊,将整个身子都吊在了阿落身上,她俯在她耳边轻声说着,“我入疏密城时,曾有一串珠石项链,这项链是我阿娘相赠。可不知为何我晕倒时还在的项链,为何醒来便不见踪迹呢?”
阿落脸色突变,紧紧的咬着嘴唇,“小的不知”。
犬戎上前一步,唇角不动声色的露出一丝笑意,“那我干脆等将军回府问问他吧”。
话落,便径直往房内走去。
阿落大惊,她原先只想攒点口粮,见犬戎一副懵懵的样子,又见那珠石项链上镶嵌着玉石,心中一动,才犯下此错。她小跑过去,紧紧拉住犬戎的手,脸上尽是恳求的神情。
犬戎暗笑,传言耿将军武士出身,极讨厌不守规矩之人,尤其还是家盗。犬戎身体里的另一个现代自己还清楚的记得,汉高祖虽然已经废除了秦律,但秦律的法制体系却基本沿袭了下来,如今盗窃罪在汉朝可是重罪之列。耿衡身为朝廷重臣,自是容不得灯下黑,他府内的下人自然也是深知将军规矩,哪敢行此大罪。
“姑娘,阿落带您出府,望姑娘不要再为难下人了”。
犬戎看在眼里,神色一松,心中舒了一口气。
晚秋的疏密城,已有寂寥之感,街道两旁繁茂的树枝光秃秃的直立着,天上偶有大鸟飞过,也只是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犬戎与阿落一前一后的走在街道上,少女乌黑的长发被挽至脑后总成一束,平展盘旋于头顶,一支银色淡雅的发簪插于发束之中,身着下垂至地的青绿色襦裙,袖口、衣襟皆用彩色纹锦镶边,衬得少女曲线修长,外披深紫色裘衣,嘴角淡淡一笑,脸上未有一丝粉黛,灵动的眸子犹如繁星璀璨,让人禁不住流转徘徊。
疏密城不大,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旷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还有百姓牵着马匹、羊匹、牛匹贩卖,一旁小巷里是破旧而古朴的平民院落,院墙上爬满青藤,如今已枯萎,在晚秋干燥的风中,扫荡着藤上残留的叶子。小巷外,一声高过一声的吆喝声在街道两头飘荡,偶尔还夹杂着酒馆里醉酒人的胡话和歌姬婉转的唱腔,步履匆匆、悠闲自得的行人穿插其中,构成了一幅汉代西域的市井之图。
行走在其中,犬戎暗自感叹着那黑洞的强大,她居然会踏踏实实、真真切切的行走在两千年前的疏密城内,如何能想到,她脚下的这座城池在千年之后会化成一捧黄沙,眼前繁华的市井会化为废墟,只剩几座土坯孤零零的屹立在荒野之中。这就是历史啊!
犬戎左瞅瞅右瞅瞅,似乎对什么都感兴趣又似乎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阿落见识了这位姑娘的厉害,顺从得跟在身后,不作任何催促。突然,她脚步一停,抬头看插着房檐上的幡布--酒肆。眼眸一闪,正准备抬脚进入,余光却瞥见角落一人正注视着她。
她扭头看过去,只见一个满脸污秽,已经看不清真正面貌的乞儿正盯着她,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毫无血色,头发披散在身,似乎打了无数个结,一身破烂不堪的衣物,身体薄薄的像一片绢布,轻飘飘的在尘土里打着旋儿。
她走了过去,对上了她的双眼,心里一阵颤抖,仿佛是被出鞘的弓箭正中心脏一般,她脸上掠过一阵欣喜,旋即将之藏进了淡然的面容之下。
犬戎站了起来,俯身看了看一旁的乞儿,掩盖着眼中闪过的一丝异样,脸上却依旧无风无波,转头对阿落说着,“走吧,我饿了”。
阿落点头,掀开帘子留出一条道让她先进去,后再随上。
犬戎要了一壶酒,再点了一盘酱牛rou。姿态清闲的倚坐在榻上,抿一口醇厚的清酒,舌尖刚开始有点辣后又立刻转为甘甜,这塞外的气候干燥,杂粮谷物日照充足,因着这个原因,酿出来的酒回味自然悠长,不似匈奴人的酒尽是寡淡之味。
夕阳西下,一阵凉风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