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
旭日东升。
毡房内,左鹿王面色黑沉。
刚刚得到通报,驻守在金堂的两千骑兵居然半数被歼灭,他心中一阵挣扎。当初,他与北单于起两万骑兵攻打西域,不日就将车师灭国,杀死车师后国的国王,耿衡派三百余人前来救援,只可惜,他早有预料,中途埋伏出击,与耿衡的第一次交手中,汉军寡不敌众全军覆没,逼迫耿衡率队退居金堂城,后汉军只留百余人坚守金堂,其余全数撤到了疏密城。如今,我两千骑兵围困金堂城,居然会被区区百余人歼灭半数,他握紧拳头,用力捶在了桌子上。杯子也用力的晃动了几下。
“来人!”他大吼一声。
“大王!”内侍赶紧上前。
“传图朵”。
图朵是左鹿王的得力副将,如果说匈奴人都是骁勇善战,那图朵绝对算是天生的骑士,他改变了匈奴人毫无目的的无谓进攻,转而更加有技巧的围攻。
掀开帘幕。图朵见礼,“大王!”
“去外面”,左鹿王声音低沉。
两人并肩而立,站在高高的山丘顶上,微微俯身正好可以将山脚凹陷平坦之地的骑兵们一览眼中,听着山下士兵激昂的声音,左鹿王骨子里那狼性的一般的血ye又开始重新沸腾了起来。
“如今金堂城可仍有汉军守城?”他双眼目视着前方。
“没有,已全数撤退至疏密城”,图朵皱眉,这样的结果也是他们始料未及了,原本想把金堂城攻下,如今看来结果是没变,可攻下的过程却让他们倍感惨痛。
“城内有何动静?”前几日,他下令切断了疏密城的密河,料定不出三日,城内即可无水可饮,到时候再将疏密城死死围住,拿下汉朝在西域的这个据点。
“据派出去的两个探子回报,耿衡似乎并不太担心水源问题,城内水源全部集中,也最多撑不过五日”。
“探到兰犬戎了吗?”
“那日只见她被抬进将军府,未曾见她离开”,图朵对兰犬戎这个探子有点忧心忡忡,兵法中的这一计似乎对耿衡并不太有用。
左鹿王侧头看着图朵,两道浓黑的眉毛如今紧蹙在一起,一看就是心中必有大虑之事。“但说无妨”,他大手一挥,转身朝山下走去。
图朵跟随左鹿王多年,见惯了他各种兵法,可却很少见他会拿一个女人来取胜,面对这种情势,他自然是不得其解,“大王,那兰犬戎虽是我匈奴人,但她有汉人的一半血统,她母家在汉朝也是赫赫有名的,如今把她派到耿衡身边,难保她不会立刻转投汉军”。
闻言,左鹿王哈哈大笑了起来,一双大手按上图朵的肩头,刚才脸上的Yin云瞬间一扫而光,“你还真以为兰犬戎有这么大的本事吗?我与耿衡交手两次,一胜一败,他是一个心思笃定、意志坚定之人,断不会被儿女私情所牵绊。而我巴不得兰犬戎转投汉军,那日这么多人都见到他将一女子带入府中,而多日过去,未曾见女子离开,这汉人最讲究什么,礼义廉耻,还有人心”,左鹿王扯开嘴角放松的笑着,“如今这人心只有靠兰犬戎搅乱了。”
图朵立在原地,瞬间明白了左鹿王的心思,“对啊,那耿衡率领的汉军不过区区一千余人,可一旦加上城内百姓那形势就会马上明显改变,大王要做的不是让耿衡自乱阵脚,而是要让疏密城百姓乱了方寸”。想通后,图朵的眼睛发出一道欣喜的亮光,双手抱拳俯身向左鹿王施礼。
刚回到毡房,就听侍卫禀报,“大王,军师求见”。
“进!”左鹿王脱下裘衣,顺势坐在了羊毛垫子上。
“大王”,军师甲支拱手行礼。
“起来吧”,他轻轻揉着发疼的额头,接着又一声一声的咳嗽了起来。
“大王,您的身子....”,话还未说完,就见他摆手制止了。
“说吧,何事”,等稍微平复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大王,如今这天已愈发的寒冷,再过两月,疏密城就会有暴雪,到时候再攻打疏密城可就难上加难了”,军师甲支是个干瘦老头,而他真正的身份是北匈奴大军的巫师。
匈奴人信奉萨满教,尤其是在行军打仗前,更是要占卜吉凶,渴望从上天得到助力。在两千多年前的时代,对于自然界很多神秘莫测的自然现象无法解释与改变时,自然而然便对大自然有了一种敬畏感,而宗教就在这种敬畏之中顺应而生。
左鹿王身为北匈奴大王,是正宗传统的匈奴种族,更加尊崇萨满教,每每行军打仗前,他都要代表族人早晨敬拜太阳,夜晚敬拜月亮,在作战前要看星象,月圆时则进攻,月亏时则退兵。而军师甲支在军中不需要上战场,不需要他执剑,不需他拉弓,只需要他观看天象,挑选吉日进攻。
今日他来求见,必是天象有异动。左鹿王不得不屏息凝神,仔细听来。
“军师有何高见?”左鹿王迫不及待的问道。
“大王,可否举行一场祭祀,平息这场异动,祭祀过后,方可大举进攻疏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