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流云遮住了月亮,疏密城如同笼罩在雾气中一般模糊朦胧,天色已渐渐染白,突然间一道细细的红线从地平线慢慢蹿起,这线带着耀眼的光晕四处散开,白昼就在这一刹那由夜空中迸发而出。
犬戎刚刚在屋内用过早饭,就有侍女来报,“姑娘,耿将军传我来报,邀您到正厅一叙。”
她愣了愣,本来还在苦恼他何时回府,这就是来人通报了。
“好的,我这就过去”,犬戎颔首应了声,站在铜镜前略微扫了眼自己的打扮,带着惴惴不安的心向正厅走去,刚一离开屋门,就见正厅屋门两侧大开,两个侍卫正笔直的站在两侧。
两人一见她正朝这边走来,立刻向屋内禀报道,“将军,姑娘已到。”
“嗯”,屋内之人应声道。
屋外日光正好,迎面升起一轮红日,透过院内杨树洒下的斑驳金光,驱赶着天明时分的氤氲流雾。日光角度变换,一束金光斜斜地照进正厅内,犬戎进屋时,正好瞧见耿衡低头伏在桌案上,一手提着毛笔一手压着白色丝帛,屏息书写着何物,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
那道金灿灿的光束将他半个身子罩进了光晕之中,褪下威武的戎装,穿上一身墨色缎子衣袍常服,袍内露出白色云层纹路镶边内衣,腰系金色绶带,头发束以发髻。古铜肤色的脸上似是刀刻般肃杀,姿态紧绷,一双眼眸下两道冷冷的目光深深的藏进笔下绢布。
“姑娘请进。”他未曾抬头,却已察觉她的到来。
“好”,她微微颔首,面上淡定如水,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将心中之事全然托出。
她站在门前迟疑了一下,他似是有所察觉,终于放下了笔,抬头眯眼注视着她。
一阵不着痕迹的心慌涌上心头,犬戎赶紧回神,进屋入座到屋子一侧的坐榻上。
刚坐定,身旁便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姑娘昨日找我何事?”
她侧身看去,不知他何时竟也坐到了她的旁边,两人中间只隔着一张方形案几,突然近距离的盯着她,犬戎干咳一声,掩饰着心里那阵莫名的情绪。
耿衡听见她的咳嗽声,招呼侍女为她上了热茶。
“姑娘,慢慢说”,先前紧绷的姿态全然不见,反倒一副闲适自得的模样。
犬戎心里暗叹,自己还是嫩了点。
“将军,你还记得那日对我说得那番话吗?”犬戎轻声问道,一张脸温暖和煦,神色间却透着几分淡淡的漠然。
“记得”,耿衡如实回道。
“将军既已猜到我的身份,却仍旧留我一条性命,我斗胆一说,将军可是要我用这身份助您一臂之力”,犬戎低头抿笑,声音犹如山间清泉般,沁人心间。
耿衡坦然一笑,丝毫不动怒她的斗胆。犬戎迎上他的笑,头顶发髻间的银簪微微晃动,那双杏仁圆眼却已蓄满晶莹的光。
“姑娘冰雪聪明”,耿衡大方的称赞道,却话锋一转,“可是,有时候太聪明可不好,如今局势未定,姑娘切不可作太多无谓猜想”。
犬戎微微发愣,难道自己猜测错了,他说“活不活得下去靠本事”,不是让我弃暗投明,转而投他吗?
眼见她眼中的光亮渐渐黯淡下去,原本上扬的小嘴突然抿成了一条直线,耿衡有点哭笑不得,这女子还真是喜怒于色,性情直爽。
他起身,踱步到屋门前,高大的身影突然而至,结结实实的挡住了屋外的灿烂日光,神色淡然的看向院内轻轻摇摆的杨树,似是在想着什么,又似只是无心之看。良久,他转过身来,背对着日光,却面向她,眼中透出一片清明,“姑娘,在**为守城将军,一心要守得这方百姓安定乐业,我不会强迫姑娘做任何不愿意之事,当然,我也不需要姑娘的任何助力,大男子岂可借用女子之手。姑娘在伤势痊愈之后,随时可以离开,无人会阻拦”,他停顿了一下,微微躬身,眼睛看向她,“但既然姑娘在府上疗伤,在下也自会保姑娘一切平安,姑娘大可不必多做无谓的思虑”。
犬戎抬头,望着他坚定如炬的目光,她的身子没由来的一阵发麻,无法动弹,他的话给了她很大的心安,与左鹿王的霸道自负相较之下,他似乎更是君子,谦谦如玉,温润和蔼,完全不像个武夫!
见她僵在原地,耿衡一时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对候在两侧的侍卫招手,吩咐道,“传方中到正厅议事。”
“将军....”,她在他的身后轻声唤他。
他转身,两道浅浅泪痕映入眼帘。微微蹙眉,正想询问何事哭泣,只听她起身向他施礼,断断续续的说着,“将军,来之前的那一日,我的阿布阿娘不知被左鹿王挟持到何地,如今我的成败事关阿布阿娘的性命,还望将军再救我一命!”此刻的犬戎,头深深的埋着,全身轻轻的搐动着,压抑痛苦的抽泣声传到他的耳中竟是如此响亮。
他跨步上前,用力的一把扶起了屈身的犬戎,男人有力的臂膀透过薄纱传来,她呼吸一滞,泪水竟在不觉间停了下来。
“姑娘,快请起,不必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