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听她如此说,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凄然,伸手抹了抹眼睛,低下头去,再不说话。周芷若见她疲累,问她可要吃饭,赵敏只是摇头,周芷若只好劝她早些休息,赵敏这才点点头,和衣倒在床上,不久似乎是睡着了。
周芷若也不离去,坐在榻边,手中拿着那件青缎衣衫,见除去衣襟上一点,其他倒是都缝好了,虽然绣工并不佳,针脚甚至有些歪歪扭扭的,但周芷若好生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看。
忽然,一个女子声音在外轻轻叫道:“掌门人,你在这吗?”语气中颇有焦急之意。
周芷若分辨那说话之声,认出是大师姊静玄,站起身来,道:“师姊矮声,赵姑娘已安睡了。不知有甚么事?”
静玄在门外停住,语声还有些轻喘,闻言压低了声音说道:“适才明教派了两人前来,形容皆是颇为惶恐,说是奉他们张教主之命,千叮万嘱,一定要告知掌门人一个消息,我见报信者神色凝重,怕是关乎掌门人的大事,不敢耽搁,自先去了掌门卧房,却寻你不见,还是清如师妹说起你兴许在此,我才过来看看——”
周芷若奇道:“是明教的人?有甚么急事?”
静玄道:“说是明教的常遇春将军,在少室山三十里外与元军交战,被泥石沙流惊了马,跌将下来,人埋泥水之中,如今救是救出来了,就是重伤濒死,还请掌门人知悉。”
周芷若听着她一字一字说完,浑身几乎都冷了半截,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愣了半天,才颤声道:“你……你说甚么?”
静玄又恭敬地重复了一遍,周芷若登时心中冰凉,转过头去,见赵敏不知何时已醒了过来,坐起了身,正怔怔的凝望着自己,只是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愁苦,显已尽数听去静玄之语,与这目光一对,周芷若不由浑身发抖,赶紧转回了头,不敢再与之对视。
静玄所提及的泥石沙流,其实叫做『泥石阵』,赵敏是知晓的,那是武穆遗书中所载的Jing妙阵法,行军时以山堑为根,溪水为引,Jing巧布置之下,可借流泥大石制敌——只因这一字一句,皆是她亲笔所写!真是造化弄人!
这一时间,赵敏才真正体会到这天底下的事,实在难料得很,她当初一心为护老病亲父、为息爱人与亲兄之斗,写下那半部未及的武穆遗书,本以为已是甚负爱人,怎料元军去对付明教时,伤了何人都罢,偏偏害的是常遇春!——这要周芷若如何自处?自己又情可以堪?
赵敏深吸口气,从侧后方凝着周芷若背影,黯然失魂,隔了一阵,喉咙中一哽,才轻声喃喃道:“常恨朝来寒重晚来风、常恨朝来寒重晚来风!”
此一句出自『相见欢』,乃是当日接到周芷若婚嫁的喜帖时,她负手而立,以指为笔、以天为幕,所写的李后主词,此时此刻,用来形容她与周芷若二人间的情形,那是再合适不过——朝将历过寒露之重、言明默书之负,怎料又晚来寒风,得了常遇春因此濒死的消息!
她连念了两遍,语气颇为凄然,周芷若也已惊惶不知所措,只是呆呆的站着,静玄在外头不好贸然推门,也不好出言催促,一时间四下里静悄悄地,但听得周芷若一言不发,呼吸声却愈发沉重,显然是担着极重的心事。
不知过去多久,静玄终于忍耐不住,又轻轻敲了敲门,叫得一声:“掌门人?”周芷若抬头望一眼窗外天边的一弯新月,轻轻地道:“我知道了,烦劳师姊备马,我要出去一趟。”
静玄虽不知明教之事与周芷若有何干系,但毕竟两派曾有姻亲,她生性也不好事多问,即告辞退下。赵敏把目光自周芷若的背影上移开,也去凝望着月亮,道:“我知你与常遇春有昔日的一场主仆情谊,他当年为护你兄妹二人性命,不惜身死,那是位雄躯凛凛的好汉。”
周芷若仍是纹丝不动地立着,既不答话,也不回头。赵敏看不到她的神情,只见她侧面的脸色极是苍白,给这窗外的惨白月光一照,映着身上青衣,冷冷冥冥,竟不似世间的人物,当下叹了口气,道:“倘若这次,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周姊姊,你说咱俩当真能太太平平的厮守一辈子么?”
周芷若心中一动,终于转过身来,面色似鬼,颤声道:“若是常大哥……咱们难道,难道就不可安生相守了么?”赵敏凝视着她脸,道:“只怕又是摆不脱的『恩怨情仇』四个字。”周芷若心头一片凄然,说道:“你是我心爱之人,我宁可自己去死,也决不肯伤你半点。若是常大哥因此丧命,我抵他一命便是!”
赵敏脸色一变,道:“那不是比杀了我更难受么?不成、那是万万不成的。”
周芷若看了她一眼,气苦道:“那你要我如何?事已做下,岂有回头之路?这次是常大哥,下一次还不知有多少更大的祸害,总之是我自个儿愿意抵罪,你又后悔甚么?”
这下轮到赵敏不说话,过了良久良久,只见她眼中泪光莹然,脸有凄苦之色。周芷若适才情绪不佳,话一出口便觉得后悔,当下放轻声道:“你别哭,是我一时情急,说话重了。”
赵敏眼睛里的泪水在不住打转,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