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悠悠摇着折扇,起身缓步踱近过来,说道:“你且起身说话。这山间野外的农夫,《饮膳正要》却是从哪里瞧来的?”
那贩子抖着两股站起来,且道:“公子不知,小人家里父亲原也是位乡间郎中,曾教过小人识字,更学过一年医书,不过去岁父亲年迈已去,小人所学甚浅,未敢治人,又颇喜膳食医道,便摆起了这摊子。那忽思慧大人的《饮膳正要》自打朝廷刻绎广传,在民间也是流传广博,小人夜夜拜读,颇有所获。方才那壶荔枝膏,便是小人依法调制,拿来做个招牌。”
这时却听周芷若冷冷清清的嗓音道:“这样说,你倒还通晓医理了?那可瞧得出我身上有否甚么不足之症?若说不出……”她手中握剑丝毫不松,眸风一瞬不眨的盯着,寒意渗人。
她这样戒备,实在是担心给甚么人盯上。不晓得为何,此番往少林寺去,她总有几分隐隐的不安,老觉着有甚么事会发生。赵敏自也知她顾虑,这荒郊野间,有一个懂得饮膳药茶的农夫,如何让人不防?便摇着折扇,似笑非笑在一旁,并不插手,如看戏一般。
那贩子见了周芷若吃人一样的目光,竟连讨饶也顾不及了,怔怔道:“公子,这医道讲究个望闻问切,您至少许小人号个脉……”
周芷若冷笑一声,走上前去,将长剑挽了个剑花,收还入鞘,伸过一只手去,道:“我就给你瞧瞧。”
赵敏此时已将几根金针扣在手掌心,只待那贩子心怀叵测,便可出手击他顶门xue道。但见那人竟当真煞有介事地诊起脉来,脸上神色却是怪异,竟还不由自主看向赵敏,眸光闪了好几闪,又生怕被人觉察似的,连忙移开视线。
“如何?你瞧出甚么了?”周芷若淡淡问。
那贩子本自走神,闻言嚯的缩回了手,惊道:“是……原来是姑娘……”
医道之中,以脉象辨男女之术,虽有不准,但法子总在,兴许给此人误打误撞说中,本也不奇,不过赵敏却见他神色有异,只觉鬼鬼祟祟,当即上前一步,说道:“这是我家夫人,我二人行走江湖,如此要便利些。”
周芷若给人看破,脸上却毫不变色,依旧是霜雪寒风一般,问道:“怎样?我身上何疾?”
“公子……不,姑娘的脉象……”那人颤颤又看了赵敏一眼,续道:“心阳亏,Yin息累,若小人探得不错,尊夫人近来只怕是受过内伤。”
周芷若眉头一挑,收手回身侧,正欲开口,却听赵敏插口道:“她正是受过伤,你既熟读那饮膳正要,倒不妨说说有何调理的法子?”
周芷若见状心中一动,想:这乡间半吊子的郎中,便是懂得号脉又如何?敏敏作何要与这农夫多言?只见赵敏一手拿扇,已将空着的一手伸过来,握住周芷若方才伸去诊脉的皓腕,拉至身侧垂住,旁若无人般,将那手腕牵在掌心,更纤指滑下,与之十指紧扣。
那贩子见二人这般拉着手,神情更是古怪,多瞥了两眼,又强自镇定,道:“所谓人而有生,所重乎者心也。这心为一身之主宰,万事之根本,故身安则心能应万变,主宰万事,非保养何以能安其身。夫人的伤势不算重,只需心怀舒畅,加之膳食日日调养,这身子该不致发甚么大祸。”
赵敏闻言点了点头,手中摸出一块银子掂量着,问道:“可有调理良方?”
那贩子额头上本不知何时已渗出细汗来,甚是狼狈,此时却眼中一亮,道:“公子要方子那也不难,不过小人学艺不Jing,还需归家将先父的留书Jing要研读一番,料来那上头必有良方。不然约定明日此时,公子再来,如何?”
赵敏听罢,手中摩挲着银锭,也不说话,周芷若望过去时,但见她一双桃花般艳丽的眼睛已微微眯了起来。
那贩子不得作答,又问:“公子意下怎样?”
话音未落,便见周芷若忽然瞪视过来,语声沉沉,说道:“江湖郎中,瞎说乱讲,我买你的方子做甚?”
那人听她忽然发作恼火,愕然一怔,道:“这位夫人不信,那小人讲再多亦是无用。只是夫人的脉象,血虚Yin盛,需得调理……”
“一个卖瓜的,竟懂得这样多?”周芷若冷笑yinyin,打断他话,一手将剑锋推出半寸,猛地一横,便停在那贩子脖颈边。这一下动作只不过须臾,那人呆了好一阵,才吓得惊呼出声,身子都僵得动弹不得。
赵敏在旁瞧着,向那贩子身上一推,劝和一般隔开了二人,唤了一声:“好夫人,何必与这小贩计较,你便不想买,咱们走便是。”伸手拉住了她,看向周芷若的眸光里有几分复杂。
周芷若偏头看了看她,似乎已读知她心事,总算将长剑一收。那贩子还来不及后怕,却见这Yin恻恻的青衫人一张脸清冷刻骨,浑身上下无不透露出寥寒,唯独那双凝着赵敏的眸子里,温柔深切,薄唇动了动,只说了一个字:“走。”
便在此时,忽见穹顶上那些层云shi漉漉了一片,雨滴便哗啦啦打将下来,越发渐大。
那摊贩愣了愣,这才忙着动身收拾摊子,哪知手才刚碰到原先置在台上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