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阳王府的庭院深深,假山花草掩映,亭中倩影独坐,只闻琴声幽幽。
赵敏心烦意乱,一双手是在琴上,心绪却仍留在那夜的小酒馆中。日前二人将话说清,她自知周芷若定然心伤难受,但自己又何尝不哀愁?一连数日,不听峨嵋派有动静,她还是忍不住命阿三前去打探,返得的消息,却是周芷若同张无忌一道,径往山东去了。
一听周芷若和张无忌在一处,赵敏便心知那人的心思,无外乎『玄冥寒毒』四个字。一时又暗自苦笑:周姊姊,你一走了之,这本是我愿,但你真正走了,我又不住留恋不舍,竟是如此放你不下。你如今跟在张无忌身边,寒毒不再发作了罢?不知九Yin真经又练得如何?她这样胡思乱想,点点滴滴,都是与周芷若有关,连带拨弦的指也乱了几分。
“有心事?”熟悉的声音响在身后,赵敏抚琴的手一顿,琴音戛然而止。回头只见汝阳王负手立在亭外,高大的身影被月光投将在地。
“爹,您来了。”
汝阳王嗯了一声,缓步踱进亭中,看了看桌上的琴,道:“还在想七小王爷的事吗?”
赵敏怔了怔,道:“没有。”
汝阳王道:“爹晓得,你多少怀有愧疚。”叹了口气,道:“劫囚之事,害得扎牙笃终生残废,不想他清醒过来得知此事,却不打算再逼迫你成亲。”
赵敏道:“赵强他也是皇族出生,傲气凛然,眼见到自己做了残废,丧苦之中,他定然觉着配我不上,才说甚么也不肯再继续这门亲事。七王妃本就一病不起,再听他这样决定,更是愁怨,我……我确也好生惭愧。”
汝阳王道:“你们从小到大的情谊,这也不怪,好在你不必再去嫁给不喜欢的人。只是过几日我又要出征,敏敏,你终日郁郁,为父实在放心不下。”
赵敏问道:“爹爹这次去哪里?”
汝阳王道:“和你哥哥一起,去鲁皖。明教之流在那一带好不猖狂,圣上命我率兵镇压。”
赵敏闻言一凛,心想:去鲁皖,那会碰见她么?脱口说道:“爹爹哥哥戎马作战,才该多加保重,我在府中锦衣玉食,倒是也——我也想跟去呢。”
汝阳王道:“你聪明智慧,也曾帮过家中不少,但眼下还是留在府中得好。毕竟局势非利,你知道,皇上一直提防我特穆尔家,处处掣肘,此去又是明教腹地,只怕是场硬仗。不过,朝廷削我兵权也罢,但凡我在这朝中一日,便要从乱党手中夺一日的江山。”
赵敏心中一颤,道:“难道当真不死不休?”
汝阳王道:“蒙汉不两立,不论是明教还是江湖门派,这仗都非得打下去不可,直至分出胜败。特穆尔家的男儿,定然会拼到最后。”
赵敏心中一震,霎时不得平静,半晌才道:“那父王……此去小心。”
汝阳王再关切几句,终是去了。赵敏素手搭在琴身上,怔怔瞧着池塘里的芙蕖,许是没到日子,眼下荒凉得紧。她心中只回荡着那一句“蒙汉不两立”,想起自己志向,又想到周芷若,一手支颐,另一手又抬指拨起琴弦,琴声毫无音律,随意抚出,可听来竟有几分凄然。
不知过去多久,有极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渐渐停在亭前。来人一身白蓝锦袍,轻唤道:“小妹。”却是王保保。赵敏手下未停,只道:“哥哥将要出征,是又来同我告别么?”
王保保捏了捏拳头,犹豫一番,才道:“不是的,出征尚有几日,我是有样东西……要交给小妹。”
“是甚么?”赵敏淡淡问着,琴声杂乱无章,只听身后脚步缓缓,继而一张薄纸便被呈在眼前。但见桌上纸为朱赤,金边为勾,分明是一张大红喜帖,无端刺得赵敏眼中一痛,拨弦的指蓦地一紧,只听铮的一声,一弦应声而断,划破了她食指,顿时血珠倾涌。
王保保身子一滞,动了动唇,却没说话。赵敏不顾指尖疼痛,恍惚拾起那张喜帖,颤颤启了,只见其中墨色字迹,一笔一划,皆如利刃割在心头——『谨定三月十五日为明教教主张无忌与峨嵋掌门周芷若结婚治席』。
“她要嫁给张无忌?”赵敏朱唇轻启,语声都在发抖,手中攥得那薄薄喜帖死紧,指尖渗出的血染在其上,暗了一片。“她竟要嫁给张无忌……”她口中喃喃着,只觉身子摇摇欲坠。
王保保立在一旁,忙上前扶了一把,叹道:“峨嵋掌门与明教教主的婚讯已是轰动武林,人尽皆知。这两日,你将自个儿关在府中,消息闭塞,我本意不想露出风声,教你错过便得过了,死心个彻底。可我左右思量,到底良心不安,心想着……你该是要知晓此事,我做大哥的,不该自作主张瞒着你。”又见她身影掩映在月色之下,透着股子寂寥,脸上明媚神色了无踪影,只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底不由一恸,唤道:“妹妹……”
“周芷若……”赵敏唇瓣紧抿着,掌心仍旧死死按住那封喜帖,语气清冷的从口中挤出这三个字。闭目默了一阵,长长叹出口气,嗓音又化作凄凉:“人生如春蚕,作茧自缠裹。走到如今这一步……根本总是我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