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忌一行南下,一入山东境内,便见大队蒙古败兵,曳甲丢盔,蜂拥而来。四人加紧赶路,到得鲁皖边界,已全是明教义军的天下。义军中有人认得韩林儿,急足报到元帅府。将近濠州时,韩山童已率领徐达、邓愈等大将迎出三十里外,众人久别重逢,俱各大喜。锣鼓喧天,兵甲耀眼,一行人拥入濠州城中。
周芷若骑在马上,跟随在张无忌身边,左顾右盼,心想明教如今这番风光,可惜当年举事的父亲是无缘得见了。到得城中,众将逐一躬身参见。周芷若见了常遇春,剪瞳中蓦地一颤,那朱唇动了几动,却是欲言又止。常遇春瞧她容姿清丽绝lun,多年未见,已长成这般脱俗美貌,不过仍留着几分儿时形容,心中亦是大感,却只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当晚濠州城中大开筵席,恭迎教主驾临,常遇春说起明教义军与元兵大战数场,虽均获胜,损折也极惨重,此后三四个月内,义军势将忙于休养整顿、招募新兵,不克再与元军大战。
明教众人见张周二人并肩而坐,共席食饮,无不般配,又想到张无忌带周芷若在身边,只怕好事将近,皆是自认看破不说破。
杨逍、范遥等谈起张无忌与周芷若的交情,得知两人在谢逊主持下已经定婚。眼见目下并无大事,俱劝张无忌早日与周芷若完婚。张无忌对周芷若原已有言在先,当即允可。
是夜,周芷若还未歇下,便在房中拿了些书瞧,忽听得门扉被扣响,有熟悉的嗓音在外道:“周掌门,可曾安寝?”她一听这说话的语声,分明便是常遇春,心头一喜,掷了书卷去开门,甫一相见,忍不住唤道:“常大哥!”
常遇春忙将手指置于唇边,四下看了看,才低声道:“慎言。你如今已是峨嵋掌门,那身份对你百害无利,既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便莫要再提。”
周芷若点点头,轻声道:“父亲临终叮嘱,要我记得三件事,不可为父报仇,不可吐露身世,不可再入明教,我从来没忘。倒是这么些年,常大哥都去了哪里?”
常遇春道:“那日别后,我携了教主去蝴蝶谷找我师叔胡青牛,往后教主医好我的伤,我便离开谷中,自此都在明教行军作战,不想几经辗转,这多些年,竟还能再见主公一面。”
周芷若叹道:“我早已不是甚么主公了。”念及身世,过往数数,烟云一般缭绕心头。又想起与赵敏相处种种,细想而来,竟当真无几刻抛却心结的欣忭。到底眼角一酸,却强忍住了,叹道:“说到身世,却真是造化弄人。”
常遇春观她眼底黯然,不由慰道:“如今这样也好。”想张无忌本该是武当弟子,如今却做了明教教主,而周芷若原为周王亲女,竟又成了峨嵋掌门,所谓命数,当真十分奇妙。
周芷若抿着唇不置可否,隔了半晌,才道:“是张教主要你过来找我的?”
常遇春道:“不错,教主命我来请主公……”他一时难改失语,哦了一声,又道:“请周掌门过前厅一叙,有要事相商。”
周芷若道:“这么晚了,有甚么事?”
常遇春笑了笑,说:“像是要讲成婚的喜事。”
周芷若闻言一怔,敛下眉道:“我晓得了,咱们这便去罢。”
常遇春察言观色,但见她眉目低敛,全无半分娇羞欢愉,不禁奇道:“怎么瞧你……似是不喜?是揪心教主和你武林正道掌门的身份么?还是为了周王那条‘不可再入明教’的遗嘱?”
周芷若道:“常大哥多想了,即便我如今已是峨嵋掌门,到底也同明教一般,皆以……以安天下为己任,纵是我与张教主成了婚,峨嵋仍是峨嵋,明教也是明教,并不混而为谈。”明教之号,本是『驱逐鞑虏』,但她想到故人,这几个字竟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只改做一句『安天下』,其中旧情不忘,不必尽说。
常遇春闻言,半带玩笑般道:“既如此,那周掌门是不喜咱们教主了?”
周芷若敛眉道:“常大哥这又是哪里的话,张公子武艺超群,乃当世英雄,能与他共结连理,我自然欢喜。”
常遇春论行军作战乃是当世的猛将豪杰,可讲到儿女情长,却到底不甚了了,眼下听周芷若言语,沉yin了一阵,倒也没多心思,只道:“是……是,算起来,由你做这明教的教主夫人,也是该当。”
二人行到前厅,只见张无忌已端坐在上,杨逍立在下首,见了周芷若到,张无忌面露喜色,忙唤她入座。“芷若,如今咱们已到了濠州,我思虑再三,只觉那日咱们说的事,确然是早办的好,不知你意下如何?”
周芷若眉目低敛,轻声道:“依你决定便是。”她这话落地,杨逍暗自舒了一口气,张无忌更是欢喜,不住道:“那便好,便好。”当即朝下吩咐道:“杨左使,便劳你参详一番,替我二人寻个黄道吉日。”
杨逍领命,张无忌又对常遇春道:“常大哥,幼时你与芷若多少有些渊源,不如为她做个证婚人如何?”
常遇春望了周芷若一眼,只见她仍是垂着眸,面上淡得看不出情绪,抱拳道:“谨遵教主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