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芷若在椅上坐下,跟她并肩同席,赵敏笑yinyin地给她斟了杯酒,但周芷若可见到她笑着的嘴角边,更有一丝苦涩,喉咙里一哽,正想说话,便听赵敏已开口道:“我看你的伤口包扎得不错,看来方珩这小子的眼光倒好。”
周芷若那日没见着小金鱼,而这等男女之事,清如又懵懂害羞,也未曾说起,她这下自然不知其中究竟,还奇道:“你说甚么方珩?”
赵敏但笑不答,只说:“我夸你师妹贤良淑女,照顾人温柔妥帖,是个好妻子人选。”
周芷若暗道:这又与姓方的小子有何相干?但她生性不好事,更不好打听旁人之私,当下也不再多问,嘴唇动了动,道:“敏敏,我是真没料到你会到这种地方来喝酒。”
想赵敏堂堂郡主,千金之躯,便是要饮酒,又何愁没有几座山庄院落以供,实在不必委身于这等鄙陋的平民酒家。
赵敏叹了口气,眼神中颇有哀愁,默了一阵,忽然道:“我适才去探过一个人,他受伤不轻,明日能否醒来,也是难说。”
周芷若闻言微顿,随即明白过来,轻声问:“是……是七小王爷么?”
赵敏不答,只替自己也斟了盏酒,淡淡一笑,道:“这家小酒馆……我倒是不止今日来过。”她将杯盏置在手边,缓缓的道:“不记得哪个时候,那一日是我的生辰,扎牙笃却没再送甚么宝玩奇珍、粉脂玉钗,只在这小店里摆了一壶好酒,三两小菜。说起来,这个地方……还是他带我来的。”
“是他?”周芷若有些惊讶,道:“我以为,小王爷锦衣玉食惯了,这样寻常地方,他只会觉得鄙陋,怎么也瞧不上眼的。何况,还是为了贺你生辰。”
“他确然是个纡佩金紫人家的独子,只听说我喜好江湖快意,便能不介俗雅,陪我坐到这里。那日我同他讲,我的祖先是成吉斯汗、忽必烈这些英雄,将来势必要做一番大事。他只是笑,说:‘敏敏,我的抱负倒没那么鸿远,只得一个你便够了。’”赵敏想起这些往事,不由慨然。“自小到大,扎牙笃总事事顺意,桩桩迁就,让我以为他没有性子。其实他也存着几分七王爷的狠辣,只是在我面前,都给抛却光了。”
周芷若听着这几句话,突然想到她与扎牙笃并肩共行、在白云观外说话的情景,问道:“七小王爷其实待你很好,是不是?”
赵敏听她语声有异,笑了笑,问道:“甚么叫做‘对你很好’?”
周芷若道:“没甚么,我听你说,这小王爷一往情深,数年一日,对你自然是很好的了。”
赵敏不置可否,先举杯饮尽,又斟起一盏酒来,轻轻道:“想来他没多少对我不起,待我也算顶好的,但如今好好一个人,终归是残废了,难免有些感怀。”
周芷若本听她语声怀缅,心口跟着一涩,哪知听得这后半句话,大吃一惊,颤声道:“你说……说他怎样了?”
赵敏叹道:“我下午去七王府时,听到宫里请去的三名御医,都说他腿上筋络已断,难以复原,只怕这下半生人,是要不利于行,做个只能使拐杖的瘸子啦。”
周芷若闻言,想起自己那一剑挑出,原是待泄一场愤,不料竟挑断了他腿上的筋脉,当真无可挽回,心下一紧,盯向赵敏,长眉皱着,默了一阵,忽然抬手也将杯中酒给干了,烧得内里一片灼灼,说道:“他终生残废,那是我害的,你今日是该伤心,也该是要怨我……”
赵敏道:“我是替他惋惜,毕竟他们家便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但我自认和他过去的情谊,总是与和周姊姊你的不同。”脸上哀愁,淡笑了笑,兀自摇头,又说:“说来也是惭愧,我看到你在法场时,见我阻拦你杀他,就那般生气,我心里到底还是欢喜的。这人啊,也真奇怪,你将他害成这样,我分明可怜他,却不怨你,反倒觉得甜蜜似的。但说我无情也好,可惜我心里那个人,总也不会是他。这情字放在他和我身上,到底还是不可强求。”
周芷若闻言心中一动,颤声道:“你心里的人……敏敏,你心里的人……”
赵敏凝视着她,默了半晌,忽然道:“芷若,我是一定要嫁给他的。”
这几个字清清楚楚地钻进耳中,周芷若浑身一震,大出意料之外,竟是难以置信,愣了半晌,才急道:“这为什么?你是觉得对他不起么?那大可不必——害得他这样的人是我,你不必为我去赎这个罪……”
赵敏并不作答,只叹道:“周姊姊,我原不该瞒你,扎牙笃虽已如此,但我还是要嫁给他,日子仍是依着从前定的,不曾变过。”
周芷若一凛,伤心欲绝,隔了半晌,道:“赵敏,我问你,你为什么肯答应嫁给七小王爷?”
赵敏看了看她,说道:“就是我想嫁了,扎牙笃他人也不错。”
周芷若心中一酸,颤声道:“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再来骗我?你这么样一个人,会嫁给那七小王爷,多是有计可施,只怕不是为着你的抱负,就是为着你的家族,是也不是!”
赵敏叹了口长气,道:“周姊姊,你是懂得我的。我这么做